他终于回忆起在来行宫的路上,两人的那一番对话了,难怪沈轻稚会问若是他,会如何对待沈相国,待听到他的回答之后,沈轻稚便没有再问。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相信,他说会善待沈相国,那就不会如同厉铭浩那般把沈家满门屠戮殆尽。
萧成煜当然是那般想的,现在的张家跟当年的沈家何其相似?而萧成煜同张节恒已经慢慢恢复了早年的师生关系,如此君臣相合,几乎可称为佳话。
但厉铭浩显然没有这样的胸襟。
在沈家被判叛国谋逆,满门下狱的时候,沈轻稚会有多痛苦,在沈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会如何生不如死。
这些,萧成煜即便没能经历,却也感同身受。
他松开沈轻稚的手,而下一刻,却把她拥进怀中。
萧成煜的胸膛永远炙热而温暖,即便在深秋的夜晚,他身上的热度也熨帖了沈轻稚冰冷的心。
她已经干涸的心田虽不能立即死而复生,却能清晰感受到这温暖和温柔。
萧成煜轻轻拍着沈轻稚的后背,柔声道:“好了,都过去了,不怕了,咱们不怕了。”
沈轻稚把脸迈进他的肩膀,任由想念和痛苦随着眼泪滑落。
即便是哭,她也没有哭出声来。
事隔经年,故人已去,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生,那些痛苦和失去似乎已经淡忘,但此刻重新提起,她才发现即便久别经年,痛苦依旧没有消失。
她也依旧怀念曾经的亲人。
沈轻稚就软软趴在萧成煜的怀中,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而萧成煜也就牢牢抱着她,让自己行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堡垒,把她整个人笼罩其中,护她周全。
只道沈轻稚的后背不再颤抖,萧成煜才道:“我知你痛苦,但物是人非,经年已过,咱们得向前看。”
沈轻稚的声音有些哑,却也应和了萧成煜的话:“是,我知道的,我也这么想。”
痛哭一场,沈轻稚心里的大石总算拂去,她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许多,那些旧年的记忆虽不会忘记,却也不会再在午夜梦回里让她伤神。
沈轻稚从萧成煜怀中抬起头,睁着那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他的眸子。
“陛下,我出身大夏,不忍看夏国百姓罹难,而今我又成了楚人,两国百姓与我而言,都是亲人。”
沈轻稚虽依旧哽咽,但语气却无比坚定。
“厉铭浩不是个好皇帝,他连人都称不上,他如今所作所为,让百姓痛苦难当,民不聊生。”
“终有一日……”沈轻稚看向萧成煜,眼中只有真诚,“望陛下善待所有子民。”
萧成煜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了一下沈轻稚的。
轻微的碰撞声响起,沈轻稚只觉得额头一痛,随之而来的,便是萧成煜熟悉的笑声。
“贵妃娘娘,一言为定。”
不知为何,沈轻稚再听到他唤自己贵妃,竟听出些许调侃的意味,沈轻稚面上一红,随着痛苦而来的悲春伤秋被一扫而空,她嗔怪一声,锤了一下萧成煜的肩膀。
两人回去的时候,沈轻稚的眼睛已经不红了,两个人手牵手,眼神之间皆是迷离的春色。
戚小秋悄悄看了一眼,总觉得陛下和娘娘有些不同了,可到底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
年九福站在她身边,轻轻哼了一声,低声道:“莫要乱看。”
戚小秋瞥他一眼,笑着应了一声:“是。”
经历了今日一场大戏,一次交心,沈轻稚只觉得身心俱疲,夜里简单洗漱过后,萧成煜也未再批改奏折,两人早早便歇下。
帐幔垂下,床笫之间是另一片天地。
萧成煜把沈轻稚抱在怀里,突然道:“之前在繁花镇,你见的是谁?”
沈轻稚愣了一下,才道:“陛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那是我原来的宫女,我死之前把沈家的免死金牌给了她,让她来到大楚生活,没想到竟在繁花镇相遇。”
“陛下,我好高兴。”
萧成煜嗯了一声,顺了顺她略有些凌乱的发,握住了她不老实的手。
沈轻稚轻轻笑起来。
她轻声细语道:“现在的我就是我,唯一挂念的就是她,原本我还想,以后趁着咱们去江南了再寻她,却没想到就在繁花镇偶遇,她收养了两个女孩儿,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还找了一份正经的营生。”
沈轻稚喟叹出声:“我就觉得很是满足。”
“我们都过得很好。”
萧成煜垂下眼眸,在一片昏暗里看向她。
客栈里没有夜明珠,帐幔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但萧成煜就是觉得,自己能看清她璀璨的眉眼。
萧成煜也笑:“我也很高兴。”
“轻稚,你的宫女都有了孩子,那我们呢?”
沈轻稚面上绯红一片,她伸手在萧成煜腰上轻轻一拧:“陛下!”
萧成煜搂着她缓缓闭上眼睛,但嘴里却说着最动听的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