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稚却笑容不变,她同冯觅儿见过礼,便轻声细语道:“回禀娘娘,臣妾来乾元宫侍奉陛下。”
冯觅儿点点头,一步步往前走,待她站在乾元宫宫门之外一步之遥时,却停了下来。
这会儿萧成煜不在乾元宫,年九福自然也不在,宫里能主事的只剩简义和郑如。冯觅儿的步辇刚一出承仁宫,就有人过来乾元宫禀报,故而郑如应该很快就能赶来。
冯觅儿还没有一定要和儿子撕破脸的地步,她站在宫门口就不动了,沈轻稚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她也陪着冯觅儿等在乾元宫外。
“娘娘,陛下去上早朝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沈轻稚笑吟吟对冯觅儿道,似乎在解释,话里话外却是说冯觅儿来的不是时候。
萧成煜每三日一大朝,每五日休朝一日,其余时候都是小朝会,冯觅儿在宫里二十几年,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她会挑这个时候过来乾元宫,肯定有其他的事,本来她来乾元宫就瞧不见萧成煜,萧成煜也不会特别见她。
冯觅儿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够厚,她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依旧笑着对沈轻稚道:“我知道的,可这几日听闻皇儿有些上火,我这不是心里担心,故而做了鸽子汤给他送来。”
她端着慈母的架势,可脸上的笑容却丝毫不变。
“皇儿这孩子一贯倔强,对朝政太过上心,”冯觅儿看着沈轻稚,目光里有些担忧,“皇儿是要当好皇帝的人,平日里若是对你们这些后妃冷淡些,你们也莫要往心里去,如今前朝的事更重要呢。”
这是把沈轻稚的冷嘲热讽还了回来。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会体贴皇儿的,对不对?”
沈轻稚自然一点都不往心里去,萧成煜召她侍寝,她就当寻个乐子,萧成煜不找她,她就安稳过自己日子,她如今有那么多书要读,那么多东西要学,日子过得很是丰富,根本没工夫悲春伤秋。
再说,冯觅儿这是以己度人,她离不开先帝的宠爱,就觉得后宫妃嫔皆是如此。
这可不是笑话吗?
沈轻稚也学她端着恰到好处的精致笑容,语气颇为认真:“娘娘说的是,臣妾受教了。”
两个人在这里打机锋,三五句话的工夫,郑如就匆匆赶到了。
当冯觅儿看到郑如的那一刻,她的脸色却骤然变了。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眸里也透着冰冷的恨意:“郑姑姑,你好大的架子。”
郑如匆匆给了沈轻稚一个眼神,便立即冲冯觅儿行礼:“是臣的错,还请娘娘责罚。”
冯觅儿不过是嘴上说说,她可罚不了皇帝陛下的伺候嬷嬷。
冯觅儿冷哼一声,眼睛一转,却把话头转到了沈轻稚身上。
“郑姑姑,我如今同皇儿不太亲厚,我过来乾元宫你不迎接也就罢了,但沈昭仪可是宫里的红人,陛下这么爱宠她,她离宫你如何能不送一送?”
沈轻稚:“……”
沈轻稚感叹自己刚才为何不多喂会儿锦鲤,被冯觅儿纠缠上可真是没完没了,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能拿来说上一说。
她没怎么接触过冯觅儿,也就上次望月宫出事时她出手相助,后来又说了几句话,昨日又在御花园遇到那样血腥的场面,沈轻稚很难说清冯觅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现在,看郑如脸上妥帖的笑容,沈轻稚就知道她一定常来乾元宫闹事,只不过回回都不能如意罢了。
果然听到冯觅儿这么说,郑如眼皮都不抬一下,她立即就给沈轻稚行礼,熟练得仿佛应对过许多次。
“昭仪娘娘,臣确有怠慢之责,还请娘娘责罚。”
沈轻稚见郑如如此,也知道要如何行事了。
她叹了口气,对冯觅儿道:“娘娘,郑姑姑此刻定很忙碌,再说臣妾不过只是个昭仪,当不得姑姑来回送,此番就算了吧?”
“娘娘给臣妾一个面子,可好?”说着,沈轻稚就可怜巴巴看向冯觅儿。
论说演戏,沈轻稚这么多年演下来早就炉火纯青,唱念做打拿捏精准。
冯觅儿也没想到她这么上道,见她求了自己,便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的妃子就是太好心,小心以后这些倚老卖老的女官爬到你头上去。”
沈轻稚感激一笑,然后便对两人道:“娘娘,姑姑,我先回景玉宫了。”
她懒得再跟冯觅儿演戏,说着转身就要走。
但冯觅儿却不让她走。
她也不顾及那许多,直接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沈轻稚纤细的手腕。
出乎沈轻稚的意料,冯觅儿的手很有力气,她的手指骨节分明,如同钢爪一般钳住了沈轻稚的手腕。
沈轻稚脚步一顿,她偏过头,疑惑地看向冯觅儿:“娘娘,这是……?”
冯觅儿上前一步,拉着她往边上一躲,用那种自己人的口吻说:“你这孩子,许多事还不知道吧?”
沈轻稚眨了眨眼睛,满脸都是迷茫。
“什么事?”
冯觅儿攥着沈轻稚的手很用力,她盯着沈轻稚绮丽的面容,一字一顿说:“皇儿又要纳新嫔妃了。”
沈轻稚睫毛一颤,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震惊神色,她小心翼翼抬眸看了冯觅儿一眼,似乎被她眼睛里的炙热灼伤,飞快躲闪开来。
“娘娘……您可莫要胡说。”
冯觅儿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傻孩子,我是向着你的,”冯觅儿语带蛊惑,“男人都靠不住,今日可以爱你入骨,明日也能弃如敝履,我就是最后的例子。”
冯觅儿紧紧捏着沈轻稚的手:“我们能靠的只有自己。”
“除了自己,还有同病相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