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人被打得浑身轻颤,却依旧挺直着腰背,那张温柔俊逸的容颜也被鲜血浸染,竟有些诡异的美。
血人就那么跪着,他半阖着眼眸,眼睛里已经没了往日的生机。
冯觅儿却越发高兴了。
就在这时,一滴鲜血飞溅到软椅上,把素白的藤蔓染上了鲜红的颜色。
冯觅儿的目光捶了捶,转瞬便又扬起,带着兴味地看向血人:“柳素衣,你这名儿可真好听,可惜了,可惜你不听话。”
冯觅儿笑着看他,声音带着畅快:“不听话的狗,就是再漂亮本宫都不要,素衣啊素衣,你还年轻,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啊?”
高高在上的贵太妃娘娘,捏死一个卑贱的奴婢犹如掐断一根稻草,她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不过是动了动口舌,就有人替她拿起长刀,杀人越货。
柳素衣跪在那,此刻的他已经闭上了双眸,放弃了生的机会。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娘娘,娘娘不好了。”
冯觅儿面色一沉:“慌张什么?”
一个年轻的小宫人连滚带爬上了望春亭的台阶,大概是吓得腿都软了,在台阶上半天烂成一团泥。
“娘娘,”她声音哆嗦,“娘娘,陛下的仪驾往御花园来了。”
冯觅儿眼睛一瞪:“什么?”
那小宫人结结巴巴说:“娘娘,奴婢,奴婢去给娘娘取水,就听到外面有公公在说话,说陛下一会儿就要到御花园来,还有一刻就要到了。”
冯觅儿猛地坐起身来,她见那小黄门还一脸兴奋抽打着柳素衣,凝眉呵斥他一句:“蠢货,还打什么打,没听到小鱼说什么?”
那小黄门吓得忙跪在地上,却又被盼夏一把攥住胳膊。
“娘娘,此事可不能让陛下知晓,”盼夏一脸紧张,“这人也不能留了。”
冯觅儿也只是一开始慌了一瞬,转眼功夫,她就冷静下来。
她朝盼夏伸出手,让她搀扶自己起身,然后便一边抚平衣摆的褶皱,一边道:“小园子,用他自己的衣裳把他罩住,扔进游心池里去。”
小园子没人架着,这回终于跪倒地上了。
“娘娘,娘娘小的……”他打人可以,抛尸确实不敢。
这还是御花园,处处都有宫人,若是被人看见,娘娘不会有差错,要死的是他。
冯觅儿不耐烦了,她睨了小园子一眼,见他确实不成事,这才道:“那就把他扔到假山后面,他一个阉人,即便说了,也没人替他出头。”
说罢,冯觅儿便扶着盼夏的手,窈窕地往外行去。
一路上,她脚下都很稳,没走错半步。
小园子膝行两步,把柳素衣的外衫兜头罩在他身上,然后便挣扎着起身,拽着他的胳膊往假山后面扯。
大抵是求生的意志击退了惧怕,小园子竟是一口气把他丢到了假山之后,半路都没停歇。
就在这时,外面已经有了嘈杂的声响。
小园子甚至都来不及多看柳素衣一眼,随手把那长鞭一扔,低头跑了出去。
一阵风吹来,春景园里除了一地的血,便是一个浑身染血的人。
柳素衣觉得身上又冷又热,他半阖着眼睛,脑海里浮现起曾经在家时的情景。
那些桃红柳绿,欢声笑语,如同仙府里的仙乐,一一在他耳畔响起。
他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瞧不见。
就在这时,一双手扯开了罩在他身上的旧衣。
柳素衣以为自己已经上了仙界,他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双明媚的桃花眼。
柳素衣喃喃自语:“是仙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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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打成这样,必已是强弩之末。也不过就是缓过一口气的工夫,柳素衣便再度陷入昏迷中。
沈轻稚看着他沾着血污的白皙面容,心里不由感叹,怪不得贵太妃会如此喜欢他,得不到也要肆意折磨,确实是长了副好皮囊。
柳素衣今岁只得二十,因早年间便做了太监,故而他面白无须,眉目秀丽,竟是生了张男生女相的俊俏容颜。
加之他那双即便失神也深邃的眼眸,确实是会让人心动的面相。
沈轻稚微微叹了口气,他看向张德海:“贵太妃娘娘离开御花园,你就立即着人医治他,若是贵太妃娘娘再问,就让御膳房说他重病养病,先养着再说。”
人都已经救了下来,沈轻稚就没道理再让他病死,她顿了顿,道:“此事本宫会禀明陛下,后续便由陛下定夺。”
不管如何,柳素衣的命确实已经救了下来,张德海噗通跪倒在地上,给沈轻稚磕了两个头。
“娘娘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谢娘娘恩泽。”
沈轻稚摆摆手,只让他们赶紧去医治柳素衣,然后便扶着戚小秋的手,缓缓离开望春亭。
待在御花园又盘桓两刻,沈轻稚便离开御花园,直接回了景玉宫。
距离中秋宫宴还有两日,沈轻稚思索片刻,还是觉得此事不能拖着,要赶紧告知萧成煜。
故而她吩咐铜果炖了一锅山药鸽子汤,待得午歇起来之后,便带着山药鸽子汤去了乾元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