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即便臣妾知晓承诺无用,但您也总要有个诚意,毕竟……”
沈轻稚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萧成煜放在春凳上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热,结实有力,骨节修长。
而她的手,却又轻又小,白皙柔软。
她指腹上因常年做活而落下的茧子摩挲着萧成煜的手背,似乎在告诉他自己的答案。
萧成煜垂眸看了一眼两人的手,他翻转手心,把她使坏的手攥在了手心里。
“孤可以给你承诺,我也可以给你承诺,”萧成煜一字一顿道,“我萧成煜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绝不背信。”
“沈轻稚,”他抬头,再度看向她,“我可以承诺,以后即便不需你再为我、为母后效力,我也保你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且……万人之上。”
沈轻稚眉心微跳,她看着萧成煜,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听殿下的,只要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便很好。”
萧成煜捏了捏她的手,道:“你倒是不贪心。”
沈轻稚心想,那是还不到时候,到了时候,再贪心也不迟。
心中如此想,嘴上却说:“殿下也知我无亲无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如同无根的浮萍,不过为了让自己日子好过罢了。”
沈轻稚这一次倒是从心而言:“即便是万人之上,孤家寡人又有什么乐趣?”
萧成煜倒是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不由道:“这话倒是不对,孤是你的丈夫,也算是你的家人。”
沈轻稚听到这话,强忍着没笑出声:“殿下,今日同我如此坦诚,不过为了以后少些烦忧,既已坦诚,那又何必动妾心意?臣妾所有不多,唯独一颗真心,想自己留着,百年之后,它能陪着我去另一个世界。”
这话其实是有些大不敬的,可若细听,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萧成煜眉头微蹙,不是因沈轻稚的不敬,是因她悲凉。
他沉声道:“我所言并非什么男欢女爱,我只是告诉你,你是我的妃子,愿意为我和母后效忠,那便可以作为我的亲人。”
“情爱之事,于我而言,从无可能。”
“此也是你被选中的另一原因。”
因她不需要情爱,不倾慕情爱,也不期待情爱。
这才是最好的,最完美,最适合的人选。
萧成煜的话,让沈轻稚不由有些有些欣喜,对萧成煜更多了几分欣赏。
成大事者,就要坦诚以待,若像那夏国国君一般靠哄骗女子,哄骗百官得便利,那才让人不齿。
“殿下所言甚是,殿下乃真君子也。”
沈轻稚不由有些好奇,她睁着一双璀璨的眼眸问:“殿下若是以后心系于谁,定要早让臣妾知晓,臣妾也好知如何行事。”
萧成煜听到这话,却摇了摇头:“不会。”
沈轻稚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萧成煜看向她:“成帝业者,当以家国为重,孤不会纠缠男欢女爱,亦不会倾慕于谁。”
“所以,不必烦忧。”
沈轻稚微微一顿,随即笑颜如花:“是,臣妾明白了。”
话都说明,萧成煜倒是轻松不少。
他亲自给沈轻稚倒了一碗茶,同她碰了碰杯:“沈轻稚,以后有劳了。”
沈轻稚笑道:“殿下放心便是。”
两人把杯中茶一饮而尽,萧成煜这才敛了笑意,他略有些闷气道:“沈奉仪,近来宫中恐有大事发生,然母后体弱,不堪大事,如今以淑妃、贤妃为主,专理宫事,但两位母妃既要操心宫事,就无暇顾及母后,孤心中甚是不安。”
沈轻稚这才意识到,今日萧成煜同她如此剖白,归根结底是在此处。
对于抚照她多年的皇后娘娘,沈轻稚还是很上心的,听到这话,立即便问:“娘娘如何?”
她的关心是发自肺腑的,萧成煜见她此刻才有些紧张,心中倒是升起细微的暖意。
这种暖意,大抵也源自于两人共同关怀的苏瑶华。
萧成煜捏了捏沈轻稚的手,安慰道:“母后如今倒是尚可,孤就是以防万一,毕竟……”
剩下的话,萧成煜未再多言。
沈轻稚看他垂着眼眸,似有些难过,不由叹了口气。
萧成煜不能在病弱的帝后面前担忧父母,不能在群臣面前担忧皇帝,更不能在黄门姑姑们面前担忧家国未来,所以,他一直撑着,抗着,自己一个人吞噬心中的担忧、孤独和彷徨。
直至此时,他在母亲也是自己亲自选择的合作者面前,才能袒露些许情绪。
萧成煜听到沈轻稚的叹息声,心中的那股子郁结也随之而散。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即便孤家寡人,也总得有个人能说说话。
要不然,这一辈子可还有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