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小秋手里端着水盆,那宫女拎着两桶水,脚步都有些蹒跚。
戚小秋进了后房,把水盆在架子上放好,然后又到门口从那宫女手上取了一桶水,回来放到了次间角落里。
然后这才道:“你把水桶放在外面,自己进来同姑娘见礼。”
这小宫女瞧着瘦瘦小小的,只十五六岁大小,长得甚是平凡,没什么亮眼的地方。
她听了戚小秋的话,整个人略一哆嗦,然后才快步进了次间,胡乱对坐在椅子上的两人屈膝行礼:“给姑娘问好,奴婢是春景苑等宫女钱杏花,被纪言姐姐安排来伺候媛姑娘。”
沈轻稚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容,她一言不发,只慢条斯理摆弄手中的帕子。
另一侧,赵媛儿豁地起身,她脸庞涨红,却还是维持住了侍寝宫女的尊容。
“很好,你叫杏花是吗?是个好名字,”赵媛儿没头没脑夸了杏花一句,然后才对沈轻稚道,“谢姐姐收留我,这就得回去收拾行李了。”
沈轻稚这才开口:“快去忙吧。”
主仆两个就闷不做声地走了。
待她们走了,戚小秋才从身上取下挂着的水瓶,架子上寻来茶炉开始煮茶。
“春景苑人可多?”沈轻稚问。
戚小秋把水煮上,这才松了口气,回到沈轻稚身边道:“倒是不算少呢,除了每位姑娘身边的宫女,左右侧厢各一名大宫女、大黄门,除此之外,一等宫女、二等宫女、等宫女和小黄门各四人,杂役不知数。”
春景苑虽不在后宫,却也是后宫,苑中自是宫女多,黄门少。
沈轻稚点点头,突然对戚小秋笑道:“今日我们省事,全赖你面子,倒是叫我欠你人情了。”
她这话并无阴阳怪气,反而有些浓浓的玩笑之意。
戚小秋刚听第一句时略有些紧张,听到最后一句便心中一松,也跟着抿了抿嘴。
“是我表姑心疼姑娘,不想让姑娘弄没脸。”
说到底,应该是她表姑心疼戚小秋,不想让自家表侄女做那些粗重活计。
可不就是沈轻稚沾了戚小秋的面子。
戚小秋未说自己的表姑姑是谁,但沈轻稚却也猜到了几分,最不济也得是尚宫局的掌事姑姑,否则还真用不上春景苑的人。
主仆两个只这句便揭过此事,沈轻稚未再多言。
戚小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袱,道:“姑娘瞧瞧,料子是我自己挑的,绣线都是一样配好,姑娘想做什么?”
说话工夫,热水烧开,戚小秋从架子上取下沈轻稚从坤和宫带来的茉莉茶,倒入茶壶中。
氤氲水汽铺散开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幽幽茉莉花香。
沈轻稚摸着手中细碎的绫罗绸缎,笑道:“近来宫里很是有些事端,我想做个祈福荷包,静心凝神,祈福求稳。”
戚小秋便道:“姑娘心善。”
沈轻稚眯着眼睛笑了。
吃过茶,又大致摸清了右侧厢房的各处摆设,沈轻稚便靠坐在窗下的圈椅上,开始慢条斯理画绣样。
阳光正好,暖暖抚摸人心。
窗外似还有迷路的雀儿,扑腾着翅膀飞落在春景苑墙外的银杏树上,落在生了绿意的枝头。
大楚的长信宫不拦鸟,宫中时常会有这些小灵物,可爱又俏皮。
沈轻稚心情大好,她正在左右挑选绣样,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尖细的嗓子:“给新来的两位姑娘请安了,午时将近,请姑娘们派人同咱家去领午食。”
这是个黄门。
沈轻稚看了看戚小秋,戚小秋便忙起身,快步而出。
沈轻稚并未出面,她只是透过打开的隔窗,往外面瞧去。
只见干净空旷的小后院中,正站着个瘦高个的黄门,他身上穿着大黄门品级的青灰袍服,双手揣在袖中,正眯着那双细长眼睛昂首静立。
这应当是专管右侧厢房的李大山李黄门。
但他这态度,却实在不怎么样。
戚小秋反应非常迅速,一听人声便迎了上去,而旁边的侧房内,大约五喘息之后才打开房门,瘦小的杏花从门缝里钻出去,低头驼背地来到戚小秋身后。
“这位是李公公吧?”戚小秋客气往前一送,给他送了一个半新不旧的荷包,又道,“以后咱们一处伺候,若是小秋有什么做得不对,还请公公见谅。”
李大山收下荷包,但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冷,他继续阴阳怪气:“哎呦,不敢不敢,我哪里敢得罪小秋姑娘,姑娘折煞我也。”
“不知小秋姑娘对咱们打扫得可还满意?”
沈轻稚一听便明白,戚小秋的表姑姑让春景苑提前打扫好沈轻稚的住处,得罪了这位“李公公”。
戚小秋却似听不懂他这话头,继续客气道:“李公公,咱们初来乍到,不懂春景苑的规矩,但刚刚言姐姐却说午食是由人送来,不许咱们去取,若是犯了春景苑的规矩,奴婢心中也是害怕的。”
李大山面色微变:“纪言说的当听,我说的就不当听?”
他似乎不耐烦了:“若想用午食就同我去取,若不想用就饿着拉倒。”
他说完,长袖一甩,直接便转身而去。沈轻稚收回视线,她淡定自若,继续画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