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又带了一丝独有的韵律。
轻轻巧巧,如珠落盘,婉转而清脆,很是好听。
此刻这么多话说下来,她喘都不带喘,只道:“宋嬷嬷一贯体恤下属,也心明眼亮,正是知道奴婢们的性子,才让奴婢能有机会辩解,奴婢在此先叩谢嬷嬷。”
她说完,又拉着付思悦给宋亭磕了三个头。
在她看来,肯听人说话的上峰都是好上峰,宋亭刚才一直没发话,就是等着她跟付思悦开口为自己澄清。
当然,沈轻稚很明白,她不是当真好心,她只是不想同红芹闹不愉快。
沈轻稚就是知道这些关节,才会坚持要为两人澄清。
否则刚一入宫就做错了事,扣些月银都是轻的,重则打几板子,她跟付思悦就没办法在宫里安安稳稳活下去了。
看到她又领着付思悦磕头,宋亭的眼眸难得闪了一下。
这丫头可真是聪明。
再看她那张花儿一般的脸,宋亭终于轻轻嗯了一声:“付宫女,你说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只是……”
“只是王才人的银鼠皮斗篷终归是破了,王才人定是要追究浣衣局的,即便是我……也没这脸面去才人跟前讨嫌。”
王才人虽是宫妃,却是七品,只是个下三位的小主,她入宫多年,如今已是三十几许的年纪,说起来,其实还没有浣衣局的掌事嬷嬷有脸面。
毕竟,她也没自己的宫室,日常洗衣换被,都得浣衣局来安排。
烫坏了斗篷,若是宋亭肯亲自出面赔礼道歉,王才人绝对不会纠缠不清,甚至也不会让宋亭赔礼,私底下自己补一补便事了,宫里真没什么人关照她。
但面子上的话,宋亭自然要说得漂亮。
到底主仆有别。
沈轻稚经过之前那一世的坎坷,现在做事极为谨慎,比方说昨日知道要经手王才人的斗篷,她就悄悄问了旁的宫女几句,知道了王才人的根底。
知道根底,才能做事。
沈轻稚便道:“嬷嬷,奴婢自然知道嬷嬷艰辛,只是此事确实不是奴婢们所为,奴婢是有人证的。”
人证两个字一说出口,刚安静没多是的浣衣局里再度热闹起来。
宋亭紧绷的面容上,此刻竟渐渐缓和下来。
她依旧不开口,等沈轻稚自己说。
沈轻稚便道:“昨日用完晚食之后,奴婢还是担忧差事没做好,便求了兰姐姐并红姐姐,陪着奴婢一起去重新把斗篷检查一番,两位姐姐都说差事办得不错,奴婢这才放心回了储秀宫。”
说来也凑巧,今日是姚兰和赵红去取的早食,事发的时候两人刚好不在,否则一开始这事就闹不到沈轻稚和付思悦头上。
她说完话,便不再赘言了。
沈轻稚的意思很简单,她跟付思悦离开浣衣局的时候,这斗篷还好好的,一个烫洞都没有。
所以,哪怕这斗篷坏了,也跟她们没有关系。
她们甚至是这一场风波的受害者。
要不然,为何已经做好并装箱收好的斗篷,偏偏要取出来给才人送去的时候,被发现烫坏一个洞?
烫的人为何要去碰这件斗篷,是意外还是故意?这都不好说。
沈轻稚安安静静跪在那,静静等宋亭的意见。
冬日里的天很冷,此时金乌还未出,浮云遮日,冷风吹到身上,刺骨的寒。
沈轻稚跟付思悦跪在地上,薄薄的夹袄自然抵抗不住冰冷的粗石地面,冻得人瑟瑟发抖。
冷寒从膝盖处往上钻,刺得人半个身子都要木了。
宋亭等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你们起来吧。”
沈轻稚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跟付思悦相互扶持地站了起来,两个人一起往后退了两步,退回了储秀宫宫女队伍旁。
沈轻稚刚一会去,就感到一道妒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不用看,都知道是彭雨初在看她。
沈轻稚低下头,看起来格外委屈,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斑驳轻轻笑了。
这年轻的小丫头,也不过就这点本事罢了。
宋亭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她最后看向灰发宫女:“赵青,你说。”
沈轻稚之前就发现,浣衣局的宫女起名很有意思。
她们有同姓的,都被改成了红绿蓝紫或者梅兰竹菊这样的名字,估计是宋亭自己的喜好,方便她记忆。
灰发宫女赵青连忙起身,躬身行礼才说:“沈宫女这么说,奴婢便想起来,之前兰姐姐和红姐姐似乎回过一次熨烫房,但奴婢当时在忙,没有注意姐姐们在做什么,现在沈宫女这么一说,就对上了。”
她倒是省事。
之前不说,现在沈轻稚自己给自己找了证人,她就又连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