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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喵喵(2 / 2)

而女人意识到朔寒想要干什么,绝望地尖叫一声,变回兽形、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却依然被士兵牢牢压制着。


“放开我丈夫!!呜呜……你这个暴君!!!垃圾、恶心的白化种……”


士兵尴尬地想要捂住女人的嘴,朔寒眼睛里却一点波澜也没有:


“让她说。”


“我诅咒你,永远活在悔恨之中……”


“大坏蛋,不要伤害我爸爸!!”已经被寄生了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整个都是通红的,死死抱着父亲的小腿。


“爸爸没有错,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


“我诅咒你!”


那些因为关心同伴,而潜伏在矿区地下井不愿离去的矿工们,此时也挥着武器在外面吵吵嚷嚷起来。


他们矿工本来就是社会底层,异能都是些最不珍贵、只强化力量的,几乎是在别的星球生存不下去、才会来灰土星当矿工。


离开灰土星,在哪里也都没有容身之所。


他们的同伴要被杀了,恐怕之后他们自己也难逃一死,不如破罐子破摔!


“暴君!放开比尔!”


“他女儿才九岁啊,刚刚上小学,你怎么忍心?你没有心!!不试试,怎么知道真的没救了?”


“你要是杀了他,我们也不活了,我们跟你拼了!!!”


士兵们连武器都没有抽出来,只能努力拦着矿工们。


他们的武器是用来保护民众的,不是用来镇压民众的。


在许多年前由朔寒亲自制定的、jūn_duì 没写进文书里的铁律,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对平民动手,无论是谁。


包括朔寒自己,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不然,想要解决这群矿工,手指都不需要动一下。


这次出行匆忙,主要是为了打虫族,又没想到会遇见这些平民,因此没带不致命的镇静剂。


因此这场只能这么持续下去。


“……”


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得让朔寒眉头拧起来。


门外,上千双眼睛瞪着他,愤怒的、绝望的、憎恶的,好像朔寒是什么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这种熟悉的感觉。


说实话,朔寒早就习惯了,朔寒并不是太在乎。


只是觉得很吵。


太吵了。


“我诅咒你,诅咒你众叛亲离,永失所爱。”


“你最爱的人被寄生过吗?哈哈,哈哈哈,你那么高高在上,想杀谁就杀谁……你真可怜,我同情你……”


那么高高在上,真可怜。


可怜?


为什么可怜?因为强大吗?


“你没有被真正爱过吧,所以也不害怕失去,没有人在乎你,所以你才能视生命如草芥。哈哈,多么可怜……”


下一秒,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双脚悬空,面容扭曲。


朔寒漠然地看向她:


“安静一点。”


他没打算杀她,只想要这群人别那么吵。


焦躁。


好像回到了遇见顾与眠之前的状态,看什么都觉得无所谓。


“……”


全场哗然。


那是没有被寄生的普通人,却也……


朔寒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此时此刻也是倦怠乏味的,像是整场宴席里最状况之外,端坐于高台观赏闹剧的宾客。


没有人看得出他的想法,只知道那双蓝瞳颜色变沉,恐怖的气场暴风雨一样压下来,大半个灰土星上空的阴云在此处汇聚。


就连最近的士兵都因为恐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


乏味。


无趣。


眼前的场景和朔寒的前半生,许许多多的画面,这样的相似。


而他自始至终,只是个冷静的旁观者,沉默的座上客。


眼前女人的脸,变得越来越像朔寒母亲。


那个在亲生儿子面前饮弹自杀的女人。


因为政治联姻嫁入皇室,如果能够生下精神力强悍的继承人,她和她的家族就可以解脱了,但朔寒却是个白化种。


——“你这个废物,白化种,你毁了我的一生……哈哈,但是我不恨你。”


——“我同情你。”


——“朔寒,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这种怪物。”


很快画面又变成了二十多年前的塔克星。


在战争中被摧毁的学校。


赶来增援的,是与朔寒并肩作战十年的战友、副官,他亲手带出来的一支jūn_duì ,他熟悉每一张脸孔。


知道查理结束这场战争就要回去结婚,知道戴夫的母亲快过生日了,也答应了副官萨克,战争结束后会给萨克的儿子亲手挑选一份周岁礼物。


但他在他们的大脑里,看到了虫卵。


被救下的师生里,也有三个中学生和一个老师被寄生了。那个老师拼命保护着学生们逃离废墟,但神经中枢已经被完全寄生了,很快就要变成新的感染源。


处理完一切的时候,那些学生看着他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恐惧憎恶。


还有许多年前皇宫的那个雨夜。


那是朔寒第一次觉醒,第一次杀人,杀了他的父亲。


那个小时后让他无比敬仰崇拜的‘大英雄’,那个在他成年时说出‘朔寒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那个成年后形同陌路的‘陛下’。


——“朔寒,这么些年,是我和你母亲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快点!!!你这个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吗?”


——“我很痛苦,它们在咬我的内脏,我不要变成那样丑陋的东西……给我一个体面的结束。”


“……”


灰土星,暴雨倾盆而下。


朔寒闭上眼睛。


还好顾与眠不在。现在应该快到安全区域了吧?


雨声轰鸣。


“……结束吧。”


女人脱力地跌坐在地板上,门外的矿工们发出恐惧又愤怒的惊呼声,被寄生的男人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就好像要熟睡过去一样。


睡过去的时候,生命也就结束了,伴随着所有疼痛一同湮灭。


无数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朔寒。


这一次也是这样,和以前没什么分别。反正他已经背负了这么多恶名,不在乎更多一点。


朔寒是君主,是最强大的人,他无所不能。


“……”


也就是在这时候。


门砰地一声被打开!


人类温和无害的气场,像一阵不合时宜的暖流,注入这个暴雨夜晚。


朔寒睁开眼睛,呼吸停住。


漠然的表情有了变化。


就像整个人被抛到冰窟里,从头顶到脚底都在一阵阵发冷。


为什么要来,顾与眠不该来的。


不要看他……


顾与眠不顾士兵们的劝说和阻拦,在几个医生的护送下往里走。他先是看见即将沉睡过去的男人,和同样被寄生的女孩,松了口气——还没有晚,一切都来得及。


再往前走,他看见了面无表情、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里的朔寒。


周围的喧闹在这一秒被重重雨声隔绝开来,整个空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与眠隔着人群,看见了他的朔寒。


朔寒其实没什么表情。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被整个世界都忘掉了一样,一直在往很深、很冰凉的海水里沉,没有光,没有人对他伸出手。


他已经被海水淹没了口鼻,呼救也没有人会看到。偏见与苦难堆积为沉疴,那一点小小的火苗,很快就要熄灭了。


所有人都觉得朔寒很强大、很高高在上,包括他自己。


所以没有人会救他。


顾与眠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给攥紧了,泛起尖锐的刺痛。


“顾先生,您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有感染者,陛下的情况也很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顾先生!”


“……”


朔寒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但忽然,有什么温热的气息靠近他,流着泪拥抱了他。


“朔寒……”


“你是对的,不要怕,不要怕……”


“朔寒,我在这里。”


那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漫长的噩梦里一次次响起。


有氧气注入上万米深冰凉的海底,冰封多年的海面终于裂开一道痕迹,隐隐有光透进来。


带着他从很深的海底,一点点上浮,回到人世间。


许多年的噩梦,许多年一直没有忘掉的画面,忽然在大脑里一点点淡去。


有风吹过来。


……原来他在害怕。


母亲自杀在眼前的时候,在难过,在害怕。


不得不杀死父亲和战友的时候,也在痛苦。


被别人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朔寒一点都不强大,也不高高在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生灵。


母亲去世前咬牙切齿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他不是怪物,有人爱他。


顾与眠爱他。


“……”


朔寒像溺水之人拥紧唯一的浮木,紧紧抱着顾与眠,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他活着。


几分钟后。


“能坚持住吗?”顾与眠在矿工比尔身前半蹲下来,戴上手套,“再坚持一会儿,不要睡,现在就救你。”


多亏了朔寒。


如果没有朔寒,估计他等不到顾与眠带着治疗方法赶回来,这个人的大脑就已经完全被虫族寄生了。


朔寒注入他大脑里的那团‘光芒’,目的是给予他一个不带痛苦的死亡。


而正因为这个,减缓了他大脑里虫族寄生扩张的速度,也大大减少了他的痛苦……


男人干涩的唇抖了抖:“……救?”


他还能得救吗?


他的女儿呢,女儿也能得救吗?太好了,他没有亲手害死她……


不想死,即使那么痛苦的时候,都不想死。


他还没有看着女儿长大成人、走入婚姻的殿堂,也没有给妻子一个幸福的生活,没有在退休后陪她去周游世界,他不愿意死。


“可以。”顾与眠点点头,其实自己也紧张极了、手在颤抖,但还是安抚他地微笑了一下,“张嘴。”


半小时前,科学院里。


除了灰土星,各地也陆陆续续发现了感染案例,整个科学院已经快炸锅了,但顾与眠的通讯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但面对他的问题,大家却沉默了,因为这是只有顾白球、曾经的明丘才能做到的事情,这需要超脑异能。


原首席明丘,是唯一一个拥有超脑异能的科研人员,但他的异能早在几个月前就忽然消失了。


小小的北极狐,爪子紧紧蜷着。


它的家人在很危险的地方。


要帮到顾与眠和朔寒,它的亲人们,还有世界上很多很多人,都需要它……


要帮到他们。


顾与眠为他们搭建了一个避风港,一个温暖的家,让小狐狸、小哈士奇、小汤圆可以在这里永远做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它想要一直做顾家的小孩子,但是那样就保护不了最重要的家人,所以——


但应该怎么办?没有异能,即使到这样危急的时候,也没有办法……


“嗷汪!!!”


黑白毛色相见的小哈士奇,如炮弹一样冲出重围,在一阵惊呼声中撞到了小狐狸的蓬松大尾巴上。


“嗷!嗷嗷汪!嗷嗷嗷嗷嗷!!”


生活这么久,小狐狸早就差不多精通二二牌汪语了。它细细听了一会儿,蹭地一声蹿了起来!


十分钟后,顾与眠的通讯被接了起来。


十五岁上下、一身白大褂的少年,抱着小哈士奇,呼吸急促地握着光脑:


“请讲,我们在听。”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对话,少年虽然心里紧张极了,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是他的家人,他虽然不是亲生、但唯一给过他家庭的……


父亲。


“……”


灰土星,顾与眠一边听着耳麦里小狐狸的话,一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仔细回想,回想不久前在古地球拥有的力量,能量子……


虫族的肉里蕴含了丰富的能量子,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运用它们的,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料理完的虫族的肉只是一种普通美食、顶多再短暂地提升一点战斗力。


但顾与眠不一样。


这也许就是虫族格外针对他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解的病,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药。


不知何时,原本吵闹着的矿工们都安静了下来,包括矿工的妻子和女孩。


顾与眠将之前在古地球做的,用保鲜袋装起来的烤虫肉,喂着给比尔吃下去。


他记得上次操控能量子时的感觉,但那时候是攻击、是短时间爆发的巨大力量,这次却是疏导,要把虫族肉里蕴含的那部分‘解药’从杂质里分离而出……


没过几秒,顾与眠已经满头大汗,他根本没受过训练,一上来就要背负一条性命。


几秒钟后,他的手被人握起来。


“不要紧张。”


属于朔寒的,更加强大磅礴的精神力笼罩上来,只针对顾与眠无害。


让他能够看得更多,走得更远,然后——


矿工比尔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所有人惊异不定地看着他。


他的面色苍白,面庞上青筋暴起。身体里有两股能量在博弈着,最后的最后,是温和又强大的那一股力量,坚定不容质疑地占了上风,驱逐掉所有的痛苦与阴暗。


“咳,咳咳咳……”


比尔瘫软在地上,变回兽形。


有那么几秒,没了呼吸。


就在大家要开始感到绝望之时,那已经完全沉寂的胸膛又再次起伏起来,医生按下他的眼皮看了一眼,然后是探测仪器,最后确定:


“存活。”


“体内虫族生命活动极其微弱……现在完全消失了。”


顾与眠松了口气,撑着最后的力气,对小女孩如法炮制。


距离比尔被感染,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


被虫族寄生的存活时间,有记录最长是七小时。而比尔活了下来,不仅如此,寄生于体内的虫族生命活动也完全消失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战胜了虫族的寄生。


长久的寂静。


就像无法相信一样,大家一开始不能对此作出任何反应。直到比尔的妻子踉跄着跪在丈夫面前,伸手探他的鼻息,然后抱着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喜极而泣的哭声:


“谢谢你,谢谢你……”


室外的暴风雨一点点停歇,灰土星刮起了久违的,带着潮气的温柔夜风。


再然后……


惊喜至极的呼声,紧绷到极致后放松的呜咽声,人们的议论与越来越大的欢呼声彻底席卷了整个空间。


不需要多久,这个好消息就会传遍世界的所有角落,带着顾与眠和朔寒的名字一起。这注定是要铭刻入史册的一天。


“……”


而顾与眠就在那阵欢呼声中,彻底脱力,在朔寒怀里沉睡了过去。


最后有印象的,是落在额头上很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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