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整,景书书看到戚小白收起了书,小心翼翼地装进背囊里,然后戚小白就继续出发了,景书书再喝一口热汤,突然发现戚小白这孩子还没喝口热水,于是她找来刚才给她饭票的服务员,紧接着,服务员就听他的话,拿着个托盘,带着一壶热水和几个杯子出门了。
“国营饭店免费供应热水,路过的朋友们来喝一口。”
“这天也不冷,供个屁的热水,”小噪吐槽道。
景书书:“你想喝也喝不着。”
她看见戚小白果然被拦下了:“这位小哥哥,口渴了吧,来喝杯水,这是咱们饭店的爱心活动,主要是督促大家多喝水,zhuxi说了,多喝水,健康不得病,为建设国家多喝热水。”
景书书:“……”小哥还挺神经质的。
戚小白说:“谢谢您,不过现在我着急办事,请你让一下。”
“诶,小哥哥,再急能有响应郭嘉号召急?有了健康的身体才能办事嘛!”
戚小白躲闪不过,心说算了,喝一口也不浪费时间,而且这人的确穿着国营饭店的衣服,拿着国营饭店的托盘,肯定不是骗子,于是接过他端来的杯子,一饮而尽了。
喝过水以后,戚小白的路被让开,他终于又重新走上了去卢小姐家的路。
卢小姐的家在煤矿家属院,煤矿是现在最受欢迎的地方,那边的人普遍经济条件不错,房子建得也好,一排排崭新的楼房,此时过了饭点,不少人家正在公共厨房里清洗饭碗,楼道里人不少,戚小白穿过一群,附近居民纷纷投来目光。
戚小白是农民,自然没有城里人油光满面,但他人高马大,气质出众,长得俊俏,还年轻,走过来就是一道一种不同的风景线。
景书书本来隔得蛮远,但是进了小区以后,景书书不得不跟紧一点,一个不小心,戚小白进了某个单元楼可能就看不见了。
“景书书,你今天真的很傻哎,你不是有隐身咒吗?拿出来念啊!”
景书书“!”
心里有牵挂做事还真的碍手碍脚的。
隐身咒念完,景书书跟小噪一起飘到天空上来了。
小噪:“景书书,不就是隐个身吗?你咋还会飞呢?”
“因为我不只隐身了,还变成鬼的类似物了。”景书书逗小噪,在她看不见的身后突然出现,小噪吓得一个激灵:“臭景书书!”
景书书哈哈大笑,光明正大的飞到了戚小白的上空:“来这里啊,这里风景好。”
小噪倔强的跟上了景书书。
只见戚小白的确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栋三层的居民楼,路上就有不少小区居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这会儿戚小白上了楼,不少人一直跟着干脆就站在楼下往上看,这年头一个小区的,都是矿上的,谁不认识谁呢,但谁也没听说哪家有个这样的亲戚。
虽说大家都是城里人,但七大姑八大姨总有些远房表亲会来,他们还没见过这号人,看打扮吧,的确是农村来的,但看气质又觉得比那席上讲话的青年才俊还有精神三分,到底是谁家有这么个亲戚啊!
景书书也好奇,到底哪家才是那个卢小姐家,戚小白有地址,显然已经记熟了,因此他也没多看那信纸上的地址,景书书知道戚小白兜里揣着呢。
景书书飞出楼,从外面打量了一下,家家户户都差不多,也很难猜,还是乖乖的跟着戚小白好了。景书书已经变成了空气,跟戚小白跟得很紧,戚小白要是突然停下来,景书书马上就能撞上他坚实的后背。
就这么近的距离,景书书能感觉到戚小白温热的气息,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贪恋他的每一寸气息,要不是必须来,她真的也很想戚小白跟她在一起,聊聊天她不香吗?一起拌猪饲料它不香吗?一起规划戚家村的未来它不香吗!
为啥偏要面临这种莫名其妙又不得不解决的事情呢!
景书书越想越不开心,她这是给自己寻烦恼,正想着飘的速度也快了些,撞上了戚小白的肩膀,戚小白感觉背后一陈冷风,景书书却感受到了戚小白身上的暖意。
算了,景书书想,这个男人这么好,没有竞争对手才奇怪,但所有对手都终将明白,戚小白是她的,谁也抢不走。除非她放手,除非她推走,不过她知道,她不会放手了,戚小白也没那么容易推走。
有时候,信任,能让人安心。
戚小白停了下来,绿色的大门,门上面还有个透风的玻璃窗,这是六十年代特色大门,戚小白伸出手指,轻轻地扣了扣门。
景书书觉得自己一颗心提的老高,大概到嗓子眼的高度吧。
小噪:“景书书,你说会是谁开门呢?要不要我先去看看,算了还是等一等,保留一点神秘感吧。”
景书书被小噪绕的乱七八糟,正在这时,门开了。
开门的是个少女,乍一看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对方肤白貌美,看上去十分清秀,眼睛大,瓜子脸,穿的学生装,白色衬衫上衣,黑色过膝长裙,有种民国时代学神的模样,景书书都不知道现在还能这么穿。
简而言之就是,还挺好看的。
景书书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她看着戚小白明显了楞了一下,继而严肃道:“您好,我叫戚小白,是戚家村来的,冒昧打扰了,我想找卢思佳。”
对面的女孩显然有点惊讶,仔细打量了戚小白一会儿,缓缓展开笑颜:“你好,我就是卢思佳。”
年纪相仿,并且都相貌出众,怎么看都很合拍,小噪默默在一旁观察着不说话,知道发现一道冷峻的目光凝视着自己:“这个卢思佳,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景书书倒不是想听这个,但小噪这么说,还是能缓解一些景书书的紧张情绪的。
戚小白给卢思佳鞠了个躬:“卢小姐,您好,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和您讨论,我们两家……”
“戚小白,进来坐吧。”卢思佳不疾不徐,她向后退了几步,对戚小白做出请的手势。
戚小白没动,他本是打算速战速决的,最好就是站在门口说完,把玉还了,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不过他也想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
景书书冷哼一声,卢思佳像是有备而来,想来也对,她可能早就知道戚小白这号人物的存在,知道这人总有一天会来找她,所以她一点也不慌张,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今天的场景了一样。
戚小白还是没动,孤男寡女不好共处一室,直到里面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佳佳,谁来了?”
卢思佳朝内室:“爸爸,是戚家村的客人。”
“哦?快请进。”
戚小白这才承让,跨步进门。景书书觉得戚小白还是挺细心的,想的周全。她眼中的戚小白又多了些撩人的色彩。
景书书当然是和小噪一起跟着戚小白进了门,卢思佳微微一笑,把门关上,让戚小白坐,并去倒水,室内,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这应该就是卢思佳的爸爸。
他见到戚小白一副非常欢迎的模样:“你就是戚小白,欢迎欢迎,自己过来的?”
“叔叔,您好,我是戚小白。”
卢思佳:“爸爸经常跟我提起你,他有时候会看一些公社文件,知道您非常能干,他很欣赏你。”
戚小白:“不敢当,叔叔过誉了。”
景书书:“真没想到,看来这个人地位不低。”
小噪:“那是,刚才楼下有人说了,说戚小白进了卢书记家,都是书记了,能是小人物吗!”
景书书一怔,这里是煤矿家属院,如果卢爸爸是书记,不会是煤矿的书记吧?那可是管着成千上万人的书记,来头还真不小。难怪能看公社文件。
“来孩子,坐坐。”卢书记拉着戚小白就坐下来,“你别看我们初次谋面,不过我对你一直都挺关心的,以前你妈妈在的时候,我们就是好友,她经常夸你成熟懂事,那时候你才几岁,哈哈哈,想起过往,实在令人愉悦啊,可是后来,哎。”卢书记这一声叹息就是叹戚小白的母亲英年早逝。
景书书暗自心惊,卢书记,这是直戳人痛处啊!玩弄人心的高手,果然当官的都是心理学家。
戚小白的脸色顿时黯淡了下来,其实来之前他也是有心里建设过的,这门亲事是他妈妈订的,那么妈妈的话题必然是逃也逃不过的。
戚小白不想聊,不过他也不避讳,失去了阴阳眼,以及他现在有景书书了,一切都可以谈论,他是幸福的。
“叔叔,虽然小时后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您和我的妈妈应该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没见过面,我今天来的有点唐突,并且,空手而来不好意思,但我是有要事想跟二位商量的。”
卢书记若有所思的看了戚小白一样,眼神有些狡黠,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卢思佳,卢思佳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
小噪:“戚小白挺正气的,但这fù_nǚ 俩气氛不太对啊,是不是领会错意思了。”
景书书:“不急,你等戚小白说话。”
“卢叔叔,我这次来,其实是想……”
“诶,小白,不急,你先等一下,我收集了很多材料一直想等你来亲自给你的。”
卢书记说完,就进了自己的书房,不一会儿,他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小白,你看看,用得上吗?”
戚小白很吃惊,他是来退婚的,怎么还有文件袋,这是婚约文件吗?这么厚,这是字典还是……
小噪:“这什么东西?”难道是他们的婚约,我滴乖乖,这么厚一叠,这是约定了多少内容?是不是连婚后生活都约定好了。
景书书:“少说两句,等戚小白打开不就知道了,”其实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有多忐忑。
戚小白把档案袋接过来,揭开绕了两圈的线,把里面白色的纸抽出来,翻开文件,先是粗略翻了一下,戚小白的表情就有了变化,然后仔细的看了很久,一份一份,大约看了三份以后,戚小白停了下来,然后沉默了。
景书书站在戚小白身后,一起看文件,看完以后她也说不出话。后面的东西不看也知道,全都是一样的内容,关于当年的一起医疗纠纷,各个方面搜集的证据,人证物证,记录的内容很零散,东拼西凑的来自不同的经历者,大概能看得出,这起医疗事故有一个非常悲惨的结局。
戚小白之所以沉默并停下动作,是因为这起医疗事故最终的结局直接关系的他母亲的死亡。
他的声音开始有了情绪:“叔叔,这是什么?”
卢书记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证据,你母亲的自杀绝不是偶然,事实证明全部都是这件事闹得,你看完就全明白了,小白,你母亲不能白死,她是个好医生,你要给她正名啊!”
“正名?!”戚小白愣了,景书书也愣了,正名?
戚小白从来没想过,母亲的死会是因为别人:“我母亲,是自杀的。”
卢书记说:“小白,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自杀?何况你母亲是那样阳光开朗的人,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她是个怀抱家国梦想的人,这样的人,心愿未了,怎么会选择自杀?他是被逼的啊!”卢书记一边说一边无奈摇头,看得出他对戚小白母亲的死十分惋惜。
“我跟你说妈妈是旧相识,以前一起跟你外公学习,你外公是仁医啊,可惜被迫害的不像话,你母亲继承了你外公的遗志,虽然一直都是默默无闻,但一直在治病救人。”
戚小白还是沉默。
卢思佳觉得气氛有点悲怆,端了一杯水给戚小白,戚小白没接,卢思佳把水放下:“戚小白,你的母亲是赤脚医生吧,那时候村里都没有行医资格的。我知道农村户口不能当医生,他们都是半农半医,偷偷治病,一般都是知青,或者高中毕业读过点树的,再就是你母亲那样的,来自医学世家的人。”
小噪:“卢思佳这是在介绍什么叫赤脚医生吗?”
景书书:“小噪,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小噪:“……”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嘛,反正他们又听不见!
景书书继续看戚小白,他不管卢书记说什么,更听不见卢思佳叽叽喳喳,她只在乎戚小白的态度,她知道戚小白现在脑子里面一定翻江倒海。
没多久,只见戚小白放下了手里的文件:“卢叔叔,谢谢你,费心了,我妈妈在天之灵一定很欣慰的,能认识你这么尽心的朋友,这辈子也值了,但母亲已经入土为安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今天来我也是想跟过去告个别,”戚小白掏出了口袋里的玉,晶莹的闪耀着,把这房间映衬的不同寻常。
“卢叔叔,卢小姐,这个东西你们认识的吧?”
卢思佳脸颊绯红,卢书记也突然不提悲伤的事情了:“小白,既然你都说到这件事,我们也正好要去找你,虽然你还没到法定年龄,但思佳今年也高中毕业了,马上要去工作了,也是个成年了,矿上不少人来说媒,我们都没答应,就因为以前我和你母亲的一个约定。你母亲是个守约的人,她果然把这东西留给了你,我也是个守约的人,我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所以不管是谁来当我的女婿,上到县级领导的儿子,下至思佳的同班同学,我都没答应。小白,我就是在等你啊!今天你来了,我没看错人,一表人才,平时我也关注你,你的确是干大事的人!”
卢书记对戚小白的夸奖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不过戚小白看上去神志清醒并没有收到太大的冲击。
景书书很满意。她看上的男人,绝对不是会被乱花渐欲给迷了眼的庸俗之人。
“本来应该是我们去看望你,可是矿上工作忙碌,思佳也不好一个女孩子自行前往。这就拖到了现在,还好你来了。”
戚小白:“叔叔,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今天来就是想说,那个婚约,”
“小白,婚约的事你不用操心,今天既然你过来了,咱们就把这事定了,下个月我就去一趟戚家村,咱把日子定下来。”
小噪:“景书书,你看看这,咋越说越离谱了呢!”
景书书:“卢书记都不给人说话机会。”
戚小白不断的被打断,表情越来越严肃,他突然震声道:“都听我说!”
卢书记本来的兴高采烈戛然而止,卢思佳一脸的温柔妩媚也瞬间消失不见。
戚小白再次严肃道:“我今天来,是来退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