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已过,那敲着梆子的更夫哈欠连天的从大街小巷走过。此时,家家户户都已熄灯睡觉,唯巷头的葛老爷家竟是灯火通明,更夫瞧了觉得稀奇,就晃悠悠的走到葛家后门,寻了相熟的刘老头闲扯几句。
“家中大少爷又发病了,听说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刘老头叹了一口气道。大少爷若是真没了,只怕他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小厮都落不到好。
“大少爷?可是你家那位嫡出少爷?”葛家的事情,更夫多多少少也听过几耳朵,只是不大敢确定罢了。
“可不就是我家这位嫡少爷。”说到这位嫡出大少爷,刘老头就有些唏嘘了。他家大少爷葛宇轩,那真是难得的良善之人,不仅生的好,文采也出众,若不是他身子骨弱,只怕早就中举,光耀门楣了。
更夫曾有幸见过葛宇轩一眼,那真是玉做的公子,竹立的身姿,整个江都县都找不出一个来。他早先听人说过,这位大公子得了富贵病,全靠好汤好药吊着,若是生在贫苦人家,只怕早已投胎十八回了。
且不说刘老头与更夫是如何唏嘘感叹,只说葛府内院,已然乱成一片。一项铁面严肃的葛知府也眼眶通红,满身疲惫,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将几欲疯狂的夫人搂在怀里,哽咽道,“娘子,且让轩儿安心去吧。”
徐氏一把将葛知府推开,突然爆发的力气让葛知府这个大男人也踉跄后退几步,若不是孙姨娘在后面撑住了他,只怕会撞到身后的博古架。
“我儿明明还好好的,你作什么诅咒他?秋葵,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徐氏恨恨的看向葛知府,眼里的悲痛化为浓浓的恨意,她大声的喊着大夫,沙哑的嗓音已到极限,最后几句竟是嘶吼不出声音来。
葛知府心中如何不痛,可相较于徐氏的崩溃失智,他则要冷静的多,“来人,给大少爷沐浴宽衣。”他这个当父亲的救不了轩儿的命,唯有让他上路的时候体面些,不被黄泉路上的小鬼笑话。
昏迷中的葛宇轩听着徐氏的嘶吼声,不知为何,眼角竟然滚下许多热泪来。这个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虚弱,纵然吃了啸啸提供的药丸,也未能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他能感觉到有人给他擦拭身体,也能听到徐氏绝望的哭声,以及门外杂乱焦急的脚步声。
“夫人夫人,大夫来了。”大夫姗姗来迟,徐氏心中有恨,可也不敢现在发作出来。她将所有的不满压在心底,而后一脸哀求的看着大夫,恳求道,“大夫,还请您救救我儿啊。”若不是有丫鬟婆子搀扶着,只怕徐氏就要跪下磕头了。
大夫轻呼口气,而后细细为葛宇轩把起脉来。说来也怪,前几日把脉,这位葛少云已是油尽灯枯之象,怎么才过几日,这脉象竟然平稳起来了?老大夫心中诧异,可也不敢随口断言,而是翻了翻葛宇轩的眼皮,又动了动他的脖子,接着将手指贴在他的耳后感受一会儿后,又细细把起脉来。
奇哉怪哉,确确实实是活脉没错呀。
徐氏揪着手帕,无声流泪,因为害怕哭泣的声音会扰到大夫把脉,她只能紧要嘴唇,努力强撑着。
老大夫干咳几声,沉吟一会儿道,“大少爷性命无碍,只是昏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