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庆皇宫经由十几代皇帝整修建造,自是奢华壮观。只是这奢华之下全是皑皑白骨,宫墙城外更是生灵涂炭。张楚垂目不语,跟着传旨太监的脚步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偏殿,那偏殿甚为阴寒,抬眼望去,竟是一个刑房。
此时那总管太监坐于堂前,手上正拿着一把匕首擦拭着,嘴角噙笑,目光骇人。在他脚下,跪趴了一位宫装丽人,捶腿服侍。
“张小公子倒是好胆量,进我这阎罗殿,竟也面不改色。”总管太监起身走到张楚身前,冷笑说道。
“比不得公公假传圣旨,挟势弄权。”张楚见总管太监嘴唇泛紫,脚步虚乏,心知他已身中剧毒,此时不过是虚张声势,想杀他个下马威罢了,故而心中不惧,冷静应对。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杂家不过是怕你有谋反之心,想先查看一番而已。到你嘴里,倒成杂家的不是了。”总管太监奸细着嗓子回道。语毕,他围着张楚走了几圈,兀的吐血倒地,引来满屋太监骚动不安。
屋外侍卫听到声音冲了进来,拿着尖刀指向张楚,一旁的太监大怒道,“好个奸臣贼子,果真有不臣之心,意图谋害皇上。好在高公公慧眼如炬识得你的阴谋,不然此时吐血倒地的岂不是圣上?”
总管太监被人扶至榻上坐下,吃了颗药丸之后,面色瞬间好看许多。
“张家小子,你若认罪受罚,杂家就去皇上面前为你美言一句,保你不死不说,那高官厚禄还能任你挑选,你觉得如何?”高公公一脸和颜悦色说道,观其言行,一副为张楚着想的模样。
张楚看了高太监一眼,暗道,不怪此人能祸乱朝纲,一张脸说笑就笑,说怒就怒,张嘴一说,不是高官就是厚禄,常人哪是他的对手?
“高官厚禄?怎的,公公就只有这收买人的手段不成?”张楚嘲讽道。看来这阉狗不仅仅想要解药,还想哄他背叛外公。
总管高太监见张楚冥顽不灵,眼神一闪,面上笑容竟是越发和善起来,“杂家明白小公子的年轻气盛,只是人活着,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公子若识时务,这荣华富贵手到擒来。可若再这般冥顽不灵,那可得注意你的小命了。”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且待他使些手段出来,教教他为人处世。
不过这小儿生的不错,又是楚正仁的外孙,若是让他也变为阉党,想来也能报当初楚正仁辱骂之仇了。
一想到当初那楚正仁左一句阉狗右一句阉狗的,高太监就觉心中血气上涌,心疼肺绞。
“哇”的一口黑血吐下,高太监连忙平复心情,又和血连吞两粒药丸下去之后,方才觉得胸口舒畅些许。楚正仁这个老贼,死了还要摆他一道,竟是在那马车上涂毒。
“来人,给我将这逆贼放在刑架上。杂家今日要为万岁爷除害。”高太监擦了擦嘴角血迹,也不愿意再与张楚兜圈子,直接怒道。他这一声令下,旁边众人顿时准备动手捆绑张楚。
张楚大喝一道,“且慢”“公公寻我前来,只是为了逞一番威风不成?”
“怎的,小公子知道什么?你连续三日派车四去,目的是什么?”高太监听此,一挥手,张楚身边小太监顿时退了出去。
“讣告”张楚回道。
“讣告?此外就没有旁的目的了?这马车又是谁准备的?”高太监皱眉问道。若是讣告,何须连发三日?又何须在马车上抹毒?
“小公子,你且老实交代。若说的好了,今日这谋逆之罪就此揭过,若是不好,哼,可得吃些苦头了。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倒也配的上我这满屋刑具。你且说说,那马车之上涂的是什么毒?解药何在?”高总管一番话竟是两张面孔,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张楚环顾四周,这屋内的确有不少刑具,刑具上全是干褐色的血迹,也不知多少好人丧于此屋。
高太监细细打量张楚,一双眼睛就如那秃鹫一般,犀利而凶狠。
“这马车上涂的是防小人的毒,至于这解药,自然也是有的。”张楚盯着高太监的眼睛说道。此人眼神阴狠狡诈,与他对视,张楚竟是通体深寒。
这样的人,留不得。
“这解药现在何处?”有解药就好,他是真怕楚贼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待我平安出京,自有解药奉上。”她故布疑阵,连续三日往四方派车,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混淆阉党视线,为外公争取南逃时间。最主要目的则是让阉贼中毒,为自己挣来谈判筹码。
于阉贼而言,她张楚不过是无名小卒,但外公楚正仁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他们与外公交锋多年,定是知道外公的能耐本事。外公死后一旦有任何异动,他们定会关注调查,更甚者,还会前来查看外公遗体,以防有诈。
如她料想一样,阉狗做事小心谨慎,凡事得亲眼所见才会相信。
这阉狗只以为马车上有毒,殊不知,真正的毒却被她下在了遗体之上。
宫中太医虽多,但若研究方向不对,自然不能立即解了阉贼身上的剧毒。
“逆贼,你当你出了京城就能活命不成?”高太监怒道。没想到楚贼这小外甥也敢威胁他。欺人太甚,他若不将这小贼五马分尸,难解他今日之恨。
“此次进京,我就没想着活着回去。小子贱命一条,若是能拉上公公一条命,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反正我病体羸弱,药不离口,今日不死明日也得死,倒是公公忍辱负重多年,一命呜呼,怕是后继无人吧。再者,公公怕是不知这剧毒的厉害,这毒名为七日断肠散,顾名思义,七日之后肠断人亡,此乃前朝秘药,毒也好解,就是练药时间久些,四年就能制成,也不知公公有没有命等四年?”张楚故意说道。
这狗太监若是不怕死,她还能高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