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焕放下茶杯没说话,过去的这段时间,他虽然因为不好拒绝穆崇衍偶尔同他见过几次面,但再没有来过楚湘王府,这还是除了江成瀚被关入稽查司那次之后的第一次。
“正好昨个宫里刚送来了一些南边进贡来的鲜荔枝,我记得你小时候可爱吃这个,我都给你留着呢。”穆崇衍说着,就吩咐下人,将荔枝端上来。
谢焕神色微动,但想到自己的来意,抿了抿唇,还是直言问道:“真的有人要害江成瀚吗?”
穆崇衍似并不意外谢焕知道这事,只是笑了下,道:“那小子倒是精乖,知道同你说那些事。”
随后不等谢焕说什么,穆崇衍又接着道:“这事是真的,我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撒谎,而且据我所知,因为之前刑部大牢的谋害未成,镇国公世子已经安排了人手,准备在你那外甥一家回宁城的途中再次动手了。”
谢焕闻言,脸色立时凝重了下来,“真的?!”
穆崇衍点点头,又安抚道:“不过你放心,京城里是我的地盘,只要你那外甥一家留在京城里,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谢焕却并没有被安抚到,此事一日未解,他就一日无法心安,而且这样一来,江成瀚他们也无法轻易的离开京城,那他也同样不能离开。
想到这,谢焕抬眼看了穆崇衍一眼,正对上穆崇衍专注而温柔看着自己的眸光,不由顿了一顿,随后则道:“既如此,看来我是不能与他们同行了。”
穆崇衍没听明白谢焕什么意思,便问道:“什么意思?”
谢焕不动声色道:“我在宁城开着一间学堂,这次因为母亲病重才临时闭刻休学赶了回来,如今母亲已经病愈,我自是也该回去了。”
穆崇衍知道谢焕在宁城开了学堂,但他不觉得一间学堂在谢焕的心里还能比颜静书重要,尤其颜静书一家现在还被人在背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便道:“回宁城?那你不担心你那外甥一家吗?”
谢焕却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道:“担心又有什么用,我一介白身,又无半点武艺,留在他们身边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若真的出了事,反而还会成为拖累。不如先回宁城,等见到了寇将军,同他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让江成瀚他们顺利离开京城也好。”
穆崇衍为江成瀚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留下谢焕,眼下谢焕要走,他当然是不甘愿的,忍不住就道:“你那不过只十来个学生而已,随便派个人回去再招个秀才教着就是了,至于你那外甥一家,有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安国公府和谢家都在京城里,他们也留在京城里,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岂不是正好……”
穆崇衍絮絮叨叨的说着劝谢焕留下的话,谢焕只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穆崇衍说完了,才幽幽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宁城的学堂里只有十几个学生?你派人监视我?”
还在想着说些什么劝谢焕的穆崇衍这才发现自己急切之下竟说漏了嘴,下意识地否认道:“怎么会?我……”
他还想否认,但对上谢焕澄亮的眸子,顿了顿,最终还是承认了下来,只是却不说是自己是监视谢焕,而是道:“你一个斯文书生,连点防身的功夫都没有,你那师傅也已年迈,身边虽有几个小童服侍,但若真的遇到什么强人,也不抵什么用。我是担心你,怕你出事,才一直派人保护你……”
他没说的是,他派去保护谢焕的人还会时不时的将谢焕的近况给他传回来,谢焕到了什么地方,有没有生病不适,做了什么事,又见了什么人等
等。
谢焕觉得自己应该是要生气的,但不知为何,对于穆崇衍派人暗中跟着自己的事,他并不多感到意外,且这次入京以来,穆崇衍帮了他不少忙,他偿还还来不及,又哪里好意思责怪穆崇衍。
只是,虽然他无心责怪,但得知了这件事,他蓦得有一种天上地下无论他到了哪里,都躲不开穆崇衍的无力感,又想起来之前江成瀚同自己说得那些话,本来还不想把有些事挑明的谢焕,忍不住干脆就问了出来。
他道:“你说了这么多,又那般的为江成瀚安排,其实就是想将我留在京城里对吧?”
本来就因为谢焕没有因为自己监视他的事而发怒,反而惴惴不安的穆崇衍听到谢焕直接将自己真正的打算说了出来,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也干脆地点头承认了,道:“没错。”
这件事总是有要挑明的一天,虽然比穆崇衍计划的要早,但既然谢焕主动说出来了,他也不会否认。
“从你来到楚湘王府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这二十年来从未变过。我们曾经是最了解对方的知己,也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还有过一个孩子,我们本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但那时你拒绝了我,我也不想强迫你,所以我放你自由,让你去追寻你想要的东西,或者是人,但二十年过去了,你却始终孤身一个,从未再接受过任何一个人。而如今你更是回到了京城,回到了我身边,我又怎么可能再放你离开?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弃你。”
被穆崇衍已毫不掩饰的炽烈的目光注视着,听着穆崇衍温和却决然的话语,谢焕终是感到了无措,他无言以对,最后沉默地起身,有些逃避似的,离开了楚湘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