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抹了抹眼角的泪痕,道:“喝了大夫开的安神药,现下在祠堂里昏睡着,按老爷的吩咐,祠堂里一个人都没留,门窗也都关死了,老爷放心吧。”
听出谢氏话中颇有怨言,安国公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心狠,可你也不想想,玉儿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何能够轻轻放过?再者,我若不严惩她,不替书儿出了这口气,书儿心里就会永远埋着这根刺,更会觉得咱们偏心。
咱们老了,总有一天要先走,老大没了,鑫哥儿又还小,家中还是要靠书儿撑着,若是书儿心中对玉儿存了怨,等玉儿嫁了人,在婆家受了委屈都没人给她出头。所以我想着,不如此时让她多吃些苦头,也能长长记心,以后再不敢如此胡来,书儿那边也能有个交代。
再者书儿的性子你也知道,最是心软宽厚不过的,又自小最疼爱玉儿这个妹妹。纵使对玉儿心中有气,但见玉儿受了大罪,想来也气不了多久,到时他们兄妹便可和睦如初,岂不是再好不过?”
安国公将自己一番苦心打算都说了出来,得知他虽是惩罚了颜静玉,却也实在是为颜静玉着想着,谢氏的神色不由渐渐缓和下来,更似是有些惭愧的垂下头,道:“……是妾身愚钝,竟没想到老爷的良苦用心,错怪老爷了。”
“你我夫妻,无需如此。”安国公却并不在意谢氏对自己的埋怨,谢氏毕竟是女人,总是感性大于理性的,又爱女心切,如此也可以理解。
安国公很是体贴谢氏,但他并不知道的是,谢氏嘴上赞同着他的话,但心里却无一刻不想着要将颜静玉从祠堂里救出来。
诚然安国公的话很有道理,但对于从来没有颜静书放在眼里,也就从来没想过指望颜静书什么的谢氏来说,却是毫无意义。至于颜静书的埋怨,她是颜静书的母亲,孝道大于天,颜静书就算再不满,也只能给她忍着。
谢氏这么想着,就听安国公又道:“这次出了这样的事,玉儿身边的下人就如你之前的安排一个不留都换了,书儿那边……你问问他的意思,若是有他可心的,就留下,其他的也都一并换了,再挑好的给他。至于李旺、秋兰和那个碧云,还有他们的家人,由我亲自处置。”说到最后,安国公的语气已一片冷然。
显然,这三人怕是难以见到明天的太阳了,至于他们的亲眷,也难以继续留在国公府里。
“老爷不说,亲身也是知道的,亲身这就去办。”谢氏点点头,说着就起了身,又吩咐小丫鬟去叫管人事的婆子来。
知道自己在这下人们难免拘谨,安国公便起身去了书房。
安国公一走,谢氏立刻叫了陪嫁心腹刘姑姑到里间,对她低声耳语了好一阵,随后刘姑姑领命离去,谢氏这才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去外间见了管事婆子。
玲珑阁里的人好说,颜静玉这个主子不在,所有下人直接打发便可,而颜静书那里,因为他正睡着,而安国公还特地嘱咐了要问过他的意思,所以管事的婆子只得在明轩的门口老老实实的等颜静书醒来。
“少爷,张妈还在门口等着。”丫鬟春桃进了卧房里,对颜静书禀告道。
虽然颜静书之前在荣安院时说了要回房休息,回来后也吩咐丫鬟无论谁来都说自己睡着,不许打扰,但他此刻却并没有真的在睡觉。
昨日整整一夜,再加上今天小半日,足足睡了六七个时辰的他,此刻纵使身体虚乏,却并无半点困意,正在书案后端身而坐书写着什么。
“可说了是什么事?”颜静书视线未从纸笔上移开分毫,随意地问道。
“说、说是奉了夫人的命令,要换了院子里的下人,来问问少爷,可有用的顺心的要留下来。”春桃说着,面上浮现出些许不安来,眼中却带着期许看着颜静书。
要知道府里本就主子不多,而颜静书又是个宽和大方好说话的性子,服侍颜静书体面又轻省,平日里还能得不少赏赐,是再好不过的差事,若是被调到了别处,可再没这样的好处。
春桃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求一求颜静书。
颜静书却是无需她说,便已知晓了她此刻的心思,因为前世也有过这么一遭。
那时春桃求自己让她留下来,他想着春桃并没有什么过错,包括自己院子里的其他人,因此就让这些人都留了下来。
但这之后不久,他同江成瀚的婚事定下来,春桃和其他人又得知江成瀚无甚家世,只是一个乡野出身的粗鄙武夫,他更是要离京北上远嫁边境宁城,便立时都忘了曾经发过的,要对自己忠心耿耿侍奉终身的誓言,一个个求爷爷告奶奶,或是装病或是欺瞒,只求能离了他的院子,不被选为陪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