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快过年了, 陆泽野和向晚林照常从老陆总病房里出来, 天空飘下了一点小雪。
最近老陆总清醒的日子越来越多,但医生却说并不怎么乐观,隐晦表示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年关。
向晚林望着天外的景色, 罕见地发了会儿呆。
陆泽野和他并肩站着:“你想不想堆个雪人?”
向晚林:“goaway, ana.”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陆泽野替他拉好衣领:“我说真的,要不要堆啊?”
向晚林:“才刚下小雪, 怎么可能堆得起来,等明天吧。”
他们一起回家,向晚林叹了口气:“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陆泽野温柔地看着他:“怎么了?”
向晚林看着前方:“我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老陆总还想要什么呢, 我想他最后的日子, 能没什么遗憾。”
陆泽野:“亲我一口。”
向晚林顿了顿,有些恼怒地瞪他:“我在考虑事情呢!你别给我打岔……”
陆泽野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帮你解决问题,真的,你亲我一下,跟我越恩爱,老爷子肯定越高兴。”
向晚林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胡搅蛮缠。”
陆泽野笑了一声:“你别想了。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想开点, 哪有人走的时候会毫无牵挂呢。”
向晚林突然歪了歪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遇见老陆总时候的事?”
陆泽野立刻来了精神:“当然没有, 你说, 我听着呢!”
向晚林看着窗外:“那时候是我初三,考高中。我去老师办公室,跟他说我不考了。”
陆泽野看着他:“为什么?”
向晚林好笑地看着他:“你怎么跟我当时老师问的一模一样?他也这么问我, 当时他着急得不得了,死活不同意。”
“我当时有点后悔告诉他,但当时他隔三差五偷偷给我塞鸡蛋……我想我要是吃了他的鸡蛋,还说不考就不考了,有点对不起人家。就打算先跟他说一声,谁知道他差点气哭了。”
“老陆总应该是来我们学校办贫困生资助项目的,他当时听见我们办公室里吵吵闹闹的,就好奇进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我拿了个稿纸,给班主任算,就算有了助学金,我上学每个月要花多少钱。我没法住校,因为要回家看着我妈,来来去去交通费、伙食费……我一笔一笔给他算,他就在我对面哭。”
向晚林似乎又想起了那个画面,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当时老陆总站在我身后,饶有兴致的问我‘你一天吃饭怎么就算5块钱啊’。”
陆泽野眨了眨眼:“你当时怎么回的?”
向晚林:“我跟他算了一卷挂面多少钱,一个馒头多少钱。他愣了一会儿,跟我说‘多没营养啊’。”
“我告诉他,够活下去了。而且我还有张姨的大肉包子、范叔叔的小油饼、班主任的鸡蛋……”
“后来他就说要资助我,一直到我上大学。”
“他当时问我想学什么。我说学计算机,因为听说毕业以后起薪最高。他问我要不要学经济管理,以后去他公司上班。”
陆泽野看着他:“你答应了吗?”
向晚林笑了笑:“现在想想我当时也是嚣张得很。我问他,你需要我吗,如果你是想帮我找工作,那就不用了,我上大学了,能自己生活了。如果你是需要一个帮手,那我可以学,我会帮你。”
陆泽野也跟着他一起笑。
向晚林仰起头:“我有个账本,上面林林总总记了老陆总这些年给了我多少钱,因为资助的时候他跟我说好,是借给我的。我毕业以后原本跟他说,让他每个月从我工资里扣,我分期还他。”
“他说不用定那么死,让我自己管自己的钱,有闲钱再还也没问题。”
“两年前刚还清。”
陆泽野看着他的侧脸:“你都还清了,你不欠他的了……”
向晚林摇了摇头:“钱还得清,善意还不清。”
老陆总最后还是没有撑过这个年关。
陆家人谁都没有大哭大闹,老陆总之前预演了太多遍了,事到临头,只剩下平静的悲伤。
酒席、葬礼、媒体发布会等等一切在向晚林的安排下井井有条地进行着,直到在墓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最近几天的雪一直没停,地上也积了一层,但他们也没时间去堆雪人。
陆有为带来了一瓶酒,给老陆总倒了一杯。
陆有心站在墓前掉眼泪,两个孩子抱着她。
陆有志在墓前站了一会儿,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陆泽野冷眼看着,他说:“他是该哭一哭,这下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