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翠翠离开病房, 陆有心对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声。
陆泽野看着好笑:“人家都是要吐口水才有气势的, 你怎么干打雷不下雨啊!”
陆有心皱了皱眉:“那多脏啊。”
辛律师:“人的唾液能传播……”
陆有心拍拍他:“行了行了,你省省唾液,一会儿有的是你展现专业知识的时候。”
辛律师看了眼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陆有心挑了挑眉毛:“干嘛啊, 你不会要告诉我,人的接触还能传播些什么吧?”
辛律师摇了摇头。
老陆总看着他们,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件事, 你们怎么看,都说说吧。”
陆有志左瞟右瞄不敢吱声,陆有心直接开了口:“爸, 这你要是给她一分钱, 我都看不起你。”
陆有为看了眼陆有心:“小妹,你当初还小,你不懂。”
陆有心觉得奇怪:“我不懂什么?你要是懂你就说啊!你要是能说服我,我就跟你一个战线。不能,我就骂你!我就奇了怪了,你摆出一副只有我懂的样子,屁都不放一个干什么呢?”
陆有心急性子, 感觉火气这就上来了。何翠翠溜得早算她占便宜, 她今天就先拿她哥练练嘴!
陆有志清了清嗓子:“这个……我觉得给一半这肯定不行, 公司都要垮掉的嘛。不如就给点?反正咱们也不缺钱,给个十万百万千万的……也不多嘛?或者给我也行。”
陆泽野听着好笑:“给你?十万百万千万给你,能到人家手里也就一万十万百万。这钱你都好意思要?”
陆有心没看陆有志, 她对陆有志这个人不怎么抱希望,她这个二哥就是哪里能捞到油水向着哪边。当初在黑工厂被削掉两个指头,老板说给他赔钱,他流着血呢都能傻笑起来。
她就是不明白陆有为,他大哥不是个坏人,他当了那么多年兵,回来以后做的也都是好事,上山下乡救助贫困儿童。
她就是想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有为用力闭了闭眼睛:“好,我说说我的想法。我那时候已经不小了,跟在妈身后,爸没几天在家,我们都是妈一手拉扯大的。”
“爸在外面打拼当然不容易,可妈难道容易吗?她一个人撑着家里,带着三个孩子,照顾两个老人,你见过她的手吗?寒冬腊月她洗衣服,我跟老二觉得好玩想去帮忙,她拉着我们的手,说这是将来要挣大钱的手,是要读书的手……”
陆有为的声音有点颤抖:“是,她把我们丢下了。可是爸一去就是十年,十年!她一开始也是怀着希望的,她只是熬不下去了……”
老陆总垂下眼:“是我当年对不起你们。我一开始过年还回去,但每次我再出门,一起打拼的人都会跟我说,商品经销年关的时候最好做,回去的人都要带东西,他们那时候挣了多少多少。我就想,我得再拼一把,再给你们挣点儿。没想到钱挣到了,咱们家也散了。”
陆有心仰了仰头,声音有些哽咽:“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是年纪小,那时候我也记事了。她从小就不待见我,重男轻女。你说她难熬,是,难,可咱们那个时候,左邻右舍哪个不难熬?人人都跟她似的把孩子丢下了吗?”
“我还记得,她走的时候,门口有个男的在那等她。她拿了家里的存折,我还问她,去干什么。她说今天吃肉,她去县城给我们买好吃的,今天我也能吃肉,我可高兴了。”
“然后她就再也没回来,我们也再也看不见爸打回来的钱了。爸走的时候留的电话号码,也只有她有,我们连爸都找不着。”
“十年,爸走了十年。七年的时候她跑了,迫不得已你出去当兵,我记得你那时候成绩很好的,老师还说你能考大学。”
“二哥十五岁,早就不想念书了,也辍学,去黑工厂打童工。”
“我早就没钱上学了,是学校里的老师来拉我去上学,我欠了学校里三年学费,是爸回来以后去还的。我记得爸回来的时候牵着我去学校交学费,我那时候想,我终于有人管了。”
陆有心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陆有为,你把你回忆里的母亲滤镜关了!你凭良心说话!”
陆有为捂着脸,泣不成声:“可我该怎么办呢?我也怨她,我也恨她,可她生我养我,她是我妈,我有什么资格恨她!”
陆泽野把纸递过去,陆有心胡乱擦了擦脸,用力擤了擤鼻涕:“有什么没资格的,她敢对不起我们,我们就敢恨她。我不要什么大团圆结局,我要她后悔,我一分钱都不给她!”
两人转过去看老陆总,才看见他也已经眼泪流了一脸。
向晚林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陆泽野啧啧称奇:“你这是通了自来水了啊老爷子?”
向晚林打了他一下:“别胡闹!你忘了护士怎么说的了?他不能情绪激动!”
陆泽野这下也慌起来:“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陆有心捂住他的嘴:“胡闹!又笑又哭那不是更激动!爸,我们不吵了,你先冷静,冷静!”
陆有为站起来,抹了把脸:“爸,这事我没资格处理,我就先走了。你们……怎么处理,我也不会有意见。”
老陆总止住了眼泪,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年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