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人获得了喜讯,但更多人是惨白着一张脸不肯相信自己没有上榜。
还有人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痛哭的,还有人精神失常到吨吨吨的喝酒,高喊,“苍天误我!”
总之就是悲喜交错在一个小小的茶楼里。
就在这样纷纷扰扰的时候,双忠面色潮红的回来了,他没有大喊大叫,但就看他那掩饰不住喜悦的双眼和一直裂到嘴角的笑,就知道这人一定带着好消息回来的。
茶楼老板已经让伙计准备好鞭炮出去放了。
“老爷,中了,第三名!”双忠气足,说话掷地有声,一时间整个茶楼都有一瞬间静默下来。
又复而喧嚣。
“老爷,您考中了!”双忠没注意到周围有一秒的静默,只顾着对李恩白报喜。
“啊啊啊!恩哥,你得了第三名!”云梨一把抱住李恩白,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
李恩白也很惊讶自己能得到第三名的成绩,总算是将一件事画上了完美的句号。
伙计刚要出去放鞭炮,那掌柜的赶紧叫住他,把原本的一百响变成了两千响。
这可是第三名!
掌柜的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都想好了如何对人描述李举人老爷在他家店里的趣闻了。
一边想着,一边将李恩白做过的地方列为重点维护座位,以后,这就是乡试第三名做过的位置了。
虽说这种热情持续不了多久,但能带来的银子也不可小觑,掌柜的心里算盘啪啪响着。
这是每个在考院周围的茶楼都会有的想法,也都是这么做的,李恩白并不觉得奇怪。
他和云梨已经从茶楼出来了,婉拒了掌柜的留下墨宝的邀请。
回到家没一会儿,报喜人便上门报喜,并提醒他于三日内前去衙门登记造册。
还有卫城知府将于明晚宴请各位新科举人,希望李恩白准时参加。收到请帖的李恩白自然回答会准时参加。
来送请帖的人还特意提了一句不要带贵重的礼物,知府大人只是按照旧例招待并提点新科举人们而已。
李恩白送走了来人,拿着请帖进了屋,只觉得这位卫城知府很是有趣。
一边要宴请大家,一边还提前声明不收贵重的礼物。这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来酒席得带礼物,但不能带贵的?
而且这一句按照旧例,也很值得玩味,卫城知府很怕人怀疑他拉帮结派。
但这些跟他都没什么关系,管知府想做什么,他只要安安静静的去赴宴就好了。
新科解元是卫城本地的一位学子,和孙明知是亲师兄弟,为人十分热情和善,出自卫城的世家,却并无任何架子。
晚宴当晚,他到的不早不晚,正好和李恩白前后脚到。一下车,他便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注,还没等他坐下,便将他团团围住。
李恩白看了一眼,这位解元一直面带三分笑,不动声色的打发掉来找他混眼熟的众人,这语言交际能力堪称完美。
心里赞扬了一番,他找了一个角落窝着,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不去抢解元的风头。
反倒是解元似乎一直惦记着他,巡视了全场,发现他的时候眼睛一亮,走了过来,“李公子你好,在下王伯俊,卫城人。”
“王公子你好,李临风,石城槐木村人。”李恩白也回礼介绍了自己。
一般人介绍自己,都是姓名、字、籍贯,而这个籍贯,一般都是说到城,最多说到镇。
但李恩白不一样,他压根儿不想说镇,直接略过,说了村。
王伯俊虽然有几分惊讶,但也没在意这样的小细节。他来结交李恩白是有目的的,“打扰李公子清静了,伯俊前来,是为了替我弟弟向李公子道个歉,我二弟少不更事,结交朋友没有打听清楚人品。”
李恩白一挑眉,“王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并不认识你弟弟,也不曾听说过你弟弟对我做过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其实是这样,我师弟于八日前在燕春楼摆酒,宴请同窗,我当时有事不能去,便让我弟弟仲仁替我去了,仲仁为人喜欢热闹,又带了个刚认识的朋友。”
“他这个朋友姓陈,陈英才,兴隆镇人氏。此人心胸狭窄,嫉妒李公子学识过人,便借着酒意胡说了一些话...”
王伯俊也是无奈,他弟弟什么都好,就是看人不准。不管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和他交上朋友,往往都是被坑了才知道怎么回事。
李恩白听到他说带朋友去赴宴,便猜到是怎么回事,“王公子不必如此,我与那陈英才确实有仇,和旁人无关,王二公子也是被小人蒙蔽了。”
这句话王伯俊爱听,他弟弟自然是什么都好的,只是心肠歹毒之人太多,总要蒙骗他,他还涉世未深,自然是防不胜防的。
李恩白看到他脸上隐隐透露出来的赞同,不知怎么的,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弟控的味道。
这样的表情他在云河脸上见过,在木小青的三个哥哥脸上见过,在木小竹脸上也见过,真的太熟悉了。
于是他隐晦的夸奖了一番王二公子,这位王伯俊立即对李恩白亲热了几分,仿佛遇到了知音。
拉着李恩白说笑个没完,孙明知和石文柏也过来凑趣,听见王伯俊大肆夸奖他弟弟,顿时翻了个白眼,“师兄,你够了,仲仁哥都多大了,你还总觉得他少不更事,分明就是天真!”
“哈哈哈,师弟,仲仁这性子确实是天真,不过也没什么不好,他过的高兴即可。”
王伯俊也很宠着孙明知这个师弟,对他的话也不反驳,但也要维护弟弟。
一直到开席前,他们四个都凑在一起说笑,旁人无法插足其中。
卫城的知府是等到时间到了才出现的,到了也不废话连篇,简单的讲了两句,提醒大家要沉下心,戒骄戒躁,脚踏实地的前行。
然后就是干巴巴的吃饭,就连敬酒都是让大家一起敬的。
吃完饭,一刻都不停留,仿佛后面有人拿刀追着他一样。一场原本应该精彩纷呈的晚宴,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散场的时候,李恩白身上连点儿酒气都没有,他自己有些惊讶,主要是知府跑的太快了,没给大家发挥的余地。
“李兄,觉得很奇怪吗?”王伯俊和他一起出来的,似乎是发觉他的惊讶,解释了一句。
“知府大人原来是带兵的将领,前几年还一直在北疆守着,后来被一旨调到了卫城做知府,他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文人的诸多礼节,喜欢干脆利索一些。”
这位知府既然出自行伍,自然与文人行事不同,但好在是个好官。而王伯俊讲这一番话,也是向李恩白示好。
“原来如此,大人是个爽快人啊。”李恩白淡淡的接了一句,“我后天就要回家了,可否写信与王兄交流学问?”
“自然可以。”王伯俊也笑的得体。
两人分开,但对彼此的示好都了解了,王伯俊对陈英才这人的处理尺度也有了了解。
一上马车,云梨的笑脸便出现在眼前,李恩白那礼貌的外壳瞬间瓦解,有了人气儿。
“恩哥,喝酒了吗?”云梨坐在马车里头,身前有一张小小的矮桌,他盘着腿坐,高度正好。他双手撑在下巴上,歪着头问李恩白。
“只喝了几杯,不碍事。”李恩白坐过去。
云梨凑过来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确实没什么酒味,但还是喝点茶吧,去去嘴里的酒味。”
双忠驾起马车,只能隐隐约约听到老爷和小老爷交谈的声音,后来交谈的声音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