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都市>美人挑灯看剑> 第65章 青山未朽沧海未枯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65章 青山未朽沧海未枯(2 / 2)

一些人略微松了口气。


左梁诗不动声色:“与之相比,另有一事更为要紧。”


“阁主请讲。”孟霜清道。


“玄武提前龟息,无法完全镇住风穴,晦风很有可能涌出海底。因此……”左梁诗理了理衣袖,跪坐直身,举手平拱至胸,尔后长拜至地,俯首至手,“梁诗以阁主之职,请诸位阁老,登城守海!”


阁老们对视了一下,紧跟着拜伏于地。


“谨遵阁主之令。”


一整殿的仙风道骨,互相行礼时袍袖在烛火中飘飘飞舞,如凌尘外。


编钟再次响起,阁会结束。


阁老们依次起身离开,应钟独自离开后,在一处亭台前停了下来。比他前一步离开的孟霜清自亭中转出:“孟老怎么看?”


应钟冷笑一声:“左梁诗倒是一贯的会和稀泥。”


“那少阁主呢?”孟霜清不动声色地问,“您觉得他如何?”


应钟眉头缓缓皱紧:“不好说。”


他仰首,看了一会雨势,又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他后边一直撑着铜案是做什么?是想示威还是和他父亲确实矛盾很深?”


………………………………


“行了,没人了。”


左梁诗把酒杯放回铜案上。


“我□□操,”左月生猛地跳起来,双手揪住裤子,一脸惊魂未定,“老子差点走了应玉桥那小子的老路。”


一边吸住肚子,一边说话实在太过艰难,而且骂人都没办法骂利索。后面左月生目光瞥到身前铜案的时候,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办法,就是震怒拍案时,俯身前靠,借铜案抵住腰带,这样就能肆无忌惮地开骂了。


问题是,后面他太过激动,就差指着所有阁老的鼻子直接骂“你们这群不敢和百氏对峙的王八羔子”时,悲剧发生了……


铜案没来得及拯救他。


该死的金腰带到底还是绷开了。


左月生:……


左月生为了不踏上应玉桥的后尘,只能维持双手撑住铜案的姿势,怒气冲冲到所有人离开。


“你老子在这,小兔崽子说话注意点。”左梁诗黑着脸。


左月生扯着裤子,打了死结,确认不会掉下来后,中气十足地当面揭短:“老头子,你可真丢脸啊,别人就差直接往你脸上吐唾沫了,你还在那里讲五美四好呢?”


“五美四好?”左梁诗一皱眉,“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鬼东西。”


“反正不是跟你学的。”左月生咧嘴一笑。


“有你这么跟亲爹说话的?”左梁诗瞥了一眼他打的那天才死结,“……你这什么系法?我风雅一世,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粗人儿子。”


“那也得问问,怎么有你这种把儿子逐出家门的家伙!”左月生翻了个白眼。


“刚刚你背的那些玩意,谁写的?”左梁诗问。


左月生狐疑地打量他:“老头子你又在打什么算盘?……本少爷学富五车,书上看来的不行吗?”


左梁诗摇摇头,没拆穿他,站起身:“跟我过来。”


“做什么?”左月生没动,“我还得回去跟陆十一算账呢。”


“你不是想知道青蝠为什么会出现在静海吗?”


左梁诗一挥袍袖,山海阁大殿的影壁忽然裂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阴寒的风从里面涌出。大殿内所有蜡烛瞬间熄灭,风声里仿佛有千万厉鬼在哭嚎。那声音在人的脑海中炸开,凄厉可怖,又隐隐让人觉得熟悉。


左月生不知不觉地打了个哆嗦。


左梁诗回头看他。


“害怕?”


“神神叨叨的,谁会怕啊!”


左月生定了定神。


左少阁主没皮不要脸,在什么人面前认怂都可以……唯独不能在他亲爹面前认怂!


左月生拿出刚刚怒骂阁老的气势,大踏步地走了上去。刚在暗道入口站定,后背就被人拍了一掌,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直接就撞进了黑暗里。脚下居然是空的!仿佛一个永无止境的深渊!


左月生连挥舞手臂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嗷”一声,开始了他的高空自由落体运动。


“老头子你个挨千刀的!又坑我——我要告诉娘——”


“你就等着跪地板吧——啊啊啊啊啊——”


怒骂声和鬼叫声急速向下,渐渐地消失。


“臭小子就会打小报告。”


左梁诗摇了摇头。


“这么早就把山海印传给他?”有人从影壁后转了出来。


“他自己念叨了十几年,一直想要,也该给他了。”左梁诗双手缓缓在半空画了一个诡异的月形,洞口关闭,寒风顿时停止,“你愿意来帮忙,真出人意料。”


“要是只有你这个奸商,我肯定不来。”老天工冷笑,“你要是死了,我连接放三个月的鞭炮。”


左梁诗苦笑:“你不是要收这小子当徒弟,好歹对徒弟他爹客气点吧?”


“想到你是这小子他爹,我就想反悔不收这个徒弟了。”老天工幽幽道,顿了顿,“这小子哪学的那些东西?”


“你没发现一件事吗?”左梁诗古怪地看了老天工一眼,“他就骂人的时候,骂得最利索,只有那些是他自己说的。别的,不知道是谁提前写给他背的小抄吧……要他自己能想出来那玩意,我直接能提前颐养天年了。”


老天工松了口气,嘀咕:“我就说呢……怎么一年不见,变得这么大……”


他刚刚听得一时间,都觉得自己有点不配收这个徒弟了……什么日轨月辙,还有什么应策之道,这小胖子都这么学富五车了,还要他这个师父干什么。


思索了片刻,老天工皱着眉,又问:“玄武提前龟息和百氏有关系?空桑已经肆意妄为到这地步了?”


左梁诗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老天工双臂弹出铁青色的护腕:“姓左的,你那什么眼神?”


左梁诗镇定地移开目光:“天轨的确出了问题,但和玄武龟息没关系……如果你是大荒的人,潜伏在烛南,你看到山海阁和空桑百氏矛盾重重,一触即发,你会怎么做?”


“煽风点火,让你们赶紧打个你死我活……”老天工幡然醒悟,“怪不得你要压下青蝠出现在静海的消息。你想引暗地里的人出来……替你儿子写应答的人,也这么打算的?”


“不清楚。”左梁诗摇摇头,“不过的确帮了我一把。”


老天工沉默片刻:“你们这些玩计谋的,心肠果然都黑透了。”


“过誉了。”


老天工简直不想和这家伙多待一刻,扭头就走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背对着他问:“你有把握他能得到山海印的认可吗?”


“没有。”左梁诗淡淡地道。


老天工猛然回头瞪眼:“没有你还让他进去?”


“他是未来的山海阁阁主。”


“扯什么狗屎,山海阁了不起?他就不能当我们天工府府主……”老天工跳脚骂着,突然声音一冷,“你是不是没把握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左梁诗转身朝大殿门口走去。


“我不愿意他这么早卷进来。为人父,总是希望能亲手把一个尘埃落定,海阔天青的世界交给他,可他长大了,他自己走进了风雨里。有些时候,我宁愿他不是左家的孩子,不用世世代代背负这样的……宿命!”


左梁诗推开殿门,海风灌了进来,鼓荡起他宽大的袍袖。


“可他姓左。”


左梁诗脸颊上的肌肉极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他注定要去聆听祖辈英魂的咆哮,去点燃世代相传的血脉。”


………………………………


闪电掠过天地,雨如白雾。


山海阁如林如峦的楼阁门阙在白雾里剩下一个漆黑的轮廓,嶙峋如亿万静伏的海兽。闪电的光照得房间里,娄江的脸庞冷硬如坚冰。许久,他忽然转身一把打开门,风刮了进来,吹得烛火摇曳。


娄江抬手一指远处的沧溟海面。


“那里,就烛南的海界,玄武镇守晦气之穴,但比起其他海域,沧溟依旧怒涛汹涌,需要更多的生气,来滋养这片天地。于是最初的阁老们死后,以身为柱,在沧溟中钉下了第一批海柱,那是海界的雏形。后来,大荒第一次扩张,清洲最先遭到进攻,那一次,山海阁半数以上的阁老与近十万弟子奔赴海界,以身化石,强行圈出第一片静海。”


“从那以后,山海阁的弟子,如果愿意在死后身化海石,砌入海柱,就会领一块白玉牌。”


“到现在,海界石柱共计三百二十万根。”


“三百二十万根海柱,是由万万名弟子砌起的山海脊柱。”


透过敞开的门,隐约有许多披着淡金大氅的身影,如飞鸟般穿梭在冰冷的雨幕之中。


“是,我承认,如今的山海就像一座梁柱渐朽的阁楼。我承认,如今的山海阁的确让人瞧不起。”娄江笔直地站在门口,“可我们山海阁不是没有我们的骄傲!今年的海柱比去年多了三十二根,今年的静海与去年的静海多了七里。海柱会一年比一年多,静海会一年比一年广,直到最后海柱将囊括整片沧溟,整片沧溟千里风清万里潮平。”


“我们山海阁的山,还没朽,山海阁的海,也还没枯!”


白石骰子在指间转动,仇薄灯倚在窗棂上,他没说话,只是听窗外的风雨声,他忽然轻微地笑了一下。


稍纵即逝,娄江没有看到,其他人也没有看到。


“左月生?他和他爹吵架躲起来,他爹不管他,是我跑遍整个烛南把人找回来。是我给他撸的鼻涕,是我替他打的架,是我背他回的家,”娄江罕见地爆了粗口,“老子他娘的就是他哥!”


就算总是被奇葩弟弟捅出来的篓子搞得焦头烂额,就算奇葩弟弟遇上了新的奇葩,奇葩的队伍壮大,世界不得安宁,可做兄长的,又怎么可能真的丢下他不管?……那是你到山海阁,举目无亲,备受排挤时,唯一一个会偷来秘籍给你的蠢货啊。


“至于我为什么……”


娄江慢慢地从衣袖里抽出一样东西,举起来给所有人看。


“今天早上我收到了这个。”


那是一张裁得方方正正的宣纸,上面写了两行字:


“红梅焚净土,轩窗下埋骨。”


字迹工整,但没有任何特色。


陆净把这句话念了一遍,抓了抓头发,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梅是我母亲,轩是我父亲。”娄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被冰封了一般,“他们是被火烧死的,谁放的火……我不知道。”


他把纸转了过来,背面还有四个小字。


子时明楼。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陆净一拍桌:“这明摆着,不就是个阴谋吗?等你进圈套啊!我操,我拿脑袋担保,这要不是阴谋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娄妈子,你不会比我还傻吧!”


娄江冰封的脸上出现了条裂缝:“不要叫我娄!妈!子!”


陆净缩了缩脑袋,同时松了口气。


“还有,我不至于连这是个阴谋都不知道!我已经打算好了……”娄江迟疑了一下,其实连左月生都不知道他以前的事,现在这个困扰许久的谜说出口后,他有些后悔,又隐隐地轻松了一下,就像厚厚的灰尘,震开了一些,“之后我会把这交给阁主。”


“阁主……左胖他爹?他爹认识你爹娘么?”


陆净下意识地问。


“认识。”娄江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小时候我还骑过他脖子……”


然后还尿了尊贵的山海阁大阁主一后背,以至于无比看重风度的左大阁主,从此拒绝登门拜访。


“子时,明楼。”


陆净还在琢磨纸上写的内容。


就在此时,一道雨中隐隐传来一声响笛。


“是应龙司的师弟遇到处理不掉的秽物,”娄江侧耳听了听,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比往常还要客气几分,“我出去帮一下他们,请几位贵客在无射轩内自行休息,雨急风骤,最好还是不要外出。”


说话间,一直倚窗而坐的仇薄灯忽然站起身,走了过来。


在娄江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仇薄灯已经把他手里的宣纸给抽走了。


“你!”


娄江一怒。


“沉雪香。”仇薄灯把宣纸放到鼻前闻了闻,就又随手丢给他,“红阑街。”


娄江急忙接住纸。


仇薄灯和他擦肩而过,撑开一把伞走进了茫茫大雨里。


娄江愣在原地。


一时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走走走!”陆净过来一把勒住他脖子,拖着人往外走,边走边压低声,“这家伙一直都这样,就是口上说得凶……”说着陆净给娄江一个‘你懂我意思吧’的表情,然后声音高了些,“跟上跟上,他属狗的,鼻子比什么都灵,信他准没错!”


打前边飞来一枚骰子,砸在陆净额头上。


“陆十一,你想死么?”


仇薄灯的声音远远传来,他走得很快,已经到前面去了。


“仇大少爷我这是夸您啊!”陆净奋力争辩。


不渡和尚转了转佛珠,念了两声“阿弥陀佛”,瞅了半算子一眼。半算子口中念念有词地掐指算:“天机告诉小道……这一去虽有凶险,但能还清十分之一的债务。不渡禅师,一起去么?”


一听到半算子这家伙欠的巨账都能还清十分之一,不渡和尚瞬间眉开眼笑:“善哉善哉。”


一僧一道跟着出了门。


风雨声里,山呼海啸。


披银氅的年轻弟子在静海巡逻,挨个查看舟船,扯着嗓子交代渔民记得修补乌篷。披着金氅的年轻弟子在烛南城内,逐街清除因潮晦而生的脏物,风灯摇曳,点点如萤如星。又有一行五人,并肩走进重重雨帘。


朽木会抽出新纤啊,枯枝上会爆出新花。


永远会有新的脊梁,撑开新的冠华。


请收藏:https://m.biquxx.com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