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缓缓躺了下来,侧过身,又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将自己的手臂伸过男人的胸膛。
那手臂在空中僵了好久,最后还是轻轻搭在了男人的腰间。
谁想这个时候男人忽然转过身来,那张精致的脸便一下面对着他,离着他极近。
邵白下意识地就像缩回手臂往后挪一挪,然而男人的手臂已经不知何时将他搂住。
楚师兄的手不是没好吗?
邵白还没想明白,他就被男人又了搂了回来。
“你这么害怕我?”
“没……有,我不怕楚师兄。”邵白连忙答道。
“那你喜欢我?”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才小声开口。
“喜欢。”
“那你还有别的喜欢的人吗?”男人的嘴角不可见的勾了勾,显然他的心情还不错。
“嗯……有,我喜欢哥哥,娘亲,唐师姐,叶师兄,师尊,茗空,还有雪——”
一个个人名像豆子一样从少年的嘴里蹦跶出来,男人的脸色已经彻底绷不住了。
当听到那个极其刺耳的“雪”字时,男人的怒火又忍不住往上窜了。
他直接伸用两根手指把少年的腮帮子给捏住了。
“唔……楚……师兄,泥捏着我……捉什么?”少年连音都发不全了。
“太多了,最多就你哥和你娘,其他都不准喜欢。”男人终是沉不住气了,压抑下来的本性又暴露了出来,凶巴巴地说道。
“知道没有?”
“唔…”
楚天泽还是不解气,冷哼一声,又捏了一下少年的脸,才松开了手。
邵白的脸本就和烧起来似的,被男人捏过后,就变得更红了。
因为靠的太近了,他不敢看男人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也不能喜欢楚师兄吗?”
“……”
“我说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了?”淡红色的眸子移到少年的脸上。
“……”邵白一时不怎么敢回答了,楚师兄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绕人了。
他有预感要是自己答得不好,楚师兄肯定还会生他的气。
滋啦啦——滋啦啦——
营帐里的火堆不知怎么忽然熄灭了,忽如其来的黑暗让少年的身体微微蜷缩了起来。
看不见男人的样貌,邵白原以为自己会轻松些,但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黑暗中他的听觉变得愈发敏锐起来,他甚至能听见楚师兄的呼吸声。
“为什么不说话?”低沉的男声就像在邵白的耳边似的。
邵白的身体又忍不住缩了缩。
他屈起的腿便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还没感觉出是什么,他就像触了电一样又收了回来。
“能不能别乱动。”
“对不起,楚师兄,我往旁边去一点。”邵白连忙道歉,想把搭在男人腰上的手缩回来。
“手不准动。”
少年身子一抖,手也不敢动作了。
“你敢不喜欢试试。”男人恶声恶气地说道。“睡觉。”
…………
两个人安静地躺着渐渐有了睡意,小眯了一阵邵白的眸子忽然睁了开来。
“楚师兄,有个东西膈着我了。”一边说着,邵白一边往自己后腰那摸去。
“你他妈——”男人轻吸一口气,随后暗骂一声,翻身背了过去。
“楚师兄?”听到声音,邵白有些担心地问。
“闭嘴。”男人的声音里带了点隐忍。
邵白只好老老实实地闭嘴睡觉了。
…………
今晚的冰原意外的安静,但天气还是冷得冻人,百里水月裹着厚实地毛裘,轻踩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一个人走出了沉寂地狼王部落。
此时,他正向着凛冬冰原最中心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座神坛,是凛冬人向来不允许前往的禁区。
今天早上巡冰的时候,百里水月并没有带着邵白来到这里。
百里水月微微低头,月光下,神坛附近的冰面已经出现了淡淡龟裂的痕迹,他冷冷地望了一眼,便抬起头来,进入了那座满是秘密的神坛。
“你终于来了。”百里水月才进来没走几步,沙哑的声音便即刻响了起来。
“大巫。”百里水月眼色沉了沉,对着不远处的老人行了一礼。
“快点进来吧。”大巫并没有与百里水月客套的心情,他拄着那骨制的手杖,转身走去。
“看来仪式准备得不怎么顺利啊。”百里水月在心里想着,大巫显然在神殿外围等了他很久了,既然这么急的想见他,看来仪式的事是要有变故了。
百里水月跟在大巫的身后,一路上有不少带着狰狞面具,披着黑色兽皮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这些都是神坛里的巫者,他们行事匆匆,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六神不安的样子。
“大巫,仪式准备的怎么样了?”百里水月在后面沉声问道。
“我们要提前。”大巫哑着声说。
“不是说在狼王祭后?”百里水月蹙着眉不解道。
“就改成狼王祭那天了。”大巫的声音十分坚决。
“大巫,这是为什么?”百里水月问。
两人快步走到神坛的核心,几乎是在石门关上的刹那,这我被整个部落尊为大巫的老者,表情已经接近崩溃了。
“为什么?你应该来这里住住,在这里的每一天,每一天!我都能听见来自冰面下的声音,甚至在深夜里你还能清晰地感受到冰面的颤抖,我们不能再拖了!绝对不能再拖了!”大巫握着手里的骨杖用力敲打着脚下的石阶。
咚咚咚的敲击声在空阔的神坛里回响。
“大巫,请您冷静下来。”百里水月沉声说,“情况没有您想得那么紧急,这只不过是这几天暴风雪刺激了下面的那个东西罢了。”
“我是大巫,你要违背我的意思?违背狼王的意思吗?”见百里水月并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大巫怒声呵斥道。
“水月不敢,还请大巫息怒。”百里水月跪在了地上,他的脸挡在阴影里,神色不明,“水月并非是违背大巫的意思,只是狼王祭还有两日,一是时间实在是太赶,二是怕那两位缥缈天阁的使者还未离开。”
不待大巫开口,百丽水月便接着说道:“既然大巫一定要提早仪式,那水月便将今年狼王祭牵到凛冬外围,这样仪式时也能稳妥些。”
听百里水月这么一说,大巫的脸色变好看了不少,缓声说:“行,那就如你所说吧,到时候我会将狼王的意志传达在部落里的。”
“百里冰封的事——”
“大巫放心,那两位使者并未察觉。”百里水月说道,“他们还未来得及询问此事。”
“不可大意。”大巫缓缓说道:“缥缈天阁不是那般好糊弄的。”
“此事水月知道,大巫放心。”百里水月顿了顿问道,“只是不知仪式在狼王祭前是否能准备妥当。”
“我这要与你说这件事。我想了想仪式之事还是不用你来继承了?”,大巫说。
“为什么?”百里水月反应有些激烈,倏地察觉自己失态他又缓声弥补,“水月难道不行吗?”
“你一心为部落,我知道。”大巫的声音又沉了几分,“但是冰晶的数量实在太少了,我想了想,你能成功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况且上次仪式,虽然半途被阻断了,但你的寿命还是折了不少了。”
“三十年寿命还不够吗?”
“你可还要再承受一次仪式,这样下来你还能够活几年。”大巫缓缓说道,“就算大费周章成功了,你不过也只能守五年冰而已。”
“时间太短了。”
百里水月的手慢慢攥紧,“那大巫的意思是?”
“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准备让寒来继承。”大巫说,“残存的冰晶加上你身上残留的那些冰晶之力,十拿九稳。”
百里水月怔了怔,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了大巫的意思。
这是准备让他赴哥哥的后尘,让他去死。
“寒……还没到十六岁。”百里水月的声音有些艰难。
“正是年纪小才选中了他。”大巫浑浊的眼珠子比凛冬的夜晚还要冰冷,“他的法纹也是五行水行,而且自幼是被狼群养大。”
“这显然是狼王的旨意。”
“……”百里水月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他只能麻木站在那里。
大巫将百里水月的反应看在眼里,他走到男人面前,低声说道:“他的命运本就是如此安排的。你还在犹豫些什么。”
“你以为当初为什么部落会收留他,我又为什么会让你去教导他?”
一阵寒意沿着百里水月脚踝而上,蔓延到他整个后背,最后钻进了他的心里。
这时他才如梦初醒,他竟然忘了安排寒做他义弟的正是大巫。
原来到头来是这么一会儿事啊!
百里水月的心里有些苦涩,寒那孩子还在为自己将要冠上百里的姓氏而兴高采烈,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陷入了多么恐怖的诅咒里。
“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责任,每个人都该做好自己的事,不然这世间早就乱套了。”此时大巫的声音在百里水月听起来和恶鬼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狼王祭那天你将寒带过来吧。”
百里水月沉默了良久,大巫并没有着急。
他知道百里水月会做出对部落最好的选择。
他不会成为第二个百里冰封。
“我知道了,大巫放心。”百里水月说,“为了部落,这是寒的荣幸。”
当男人走出神坛外的时候,他的四肢已经冻得麻木了,他从怀里掏出酒壶,放在唇边。
直到炙热的酒水下肚,他的神情才自然了一些。
然而那心里的寒意却再也去不掉了。
“真是让人作呕啊。”男人转过头望着那充满秘密的神坛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