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眯起眼睛似笑非笑:“这又说来话长了!”
“哎呦,管他长不长,大不了今天晚些回家被自家婆娘骂一顿呗。”
“是啊!许老你可要细细说道说道,莫再吊我们胃口了。”
许老咳了一声,以示众人稍安勿躁:“其中缘由我也不敢盖棺定论。”
“但我还记得太守五十大寿的时候,太守夫人请了位道士为二少爷治病。”
治病不请大夫却请了位道士,众人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那时的二少爷怕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罢。
许老:“这道士是个有本领的,果真就发现了府中不寻常之处。”
有人急了:“不寻常在何处?许老,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呐!”
许老接下来的话,却在斯年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说,“起火那天这位道士也在太守府中,并在三公子院口的池塘里发现了两具白骨!”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难道这两人是……”
说话的人顿时噤了口,生怕自己吐露出了什么骇人的真相。
许老接着道:“这人到底是谁杀死的我不敢说,但就是因为此事,三公子便被关进了柴房里。”
有人忍不住发出感叹:“太守爷果然令人敬佩,大义灭亲这种事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又有人反驳道:“怎么就大义灭亲了?那柴房的火又没说是故意放的。”
许老:“这位客官说得不错,那火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可没人知道。”
斯年几乎拿不稳那盏茶,茶水都溅在手指上他却恍若未闻。
许老说错了一个地方,那两具尸骨不是被无为子发现的,最先发现的人是他斯年。
他只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在他逃跑后简守就被发现了。
他也不知道那天无为子真的去了太守府,却并不是像自己口中乞求的那样去救简守。
无为子到底在这场闹剧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阿守死因又是否有蹊跷,或者说……他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斯年心慌得不行,脑子里也乱做一团。
他越发抱紧了巫苏苏,压得巫苏苏有些难受。
巫苏苏扭了扭身子,指着柜台上的大坛子。
道:“哥哥,太热了,我想喝凉汤。”
斯年神色恍惚地松开手臂,将巫苏苏放到了地上。
“苏苏乖,柜台不高,自己去盛好吗?”
巫苏苏扬起眉梢,开心地应答道:“好!我帮哥哥也带碗过来!”
斯年并不需要什么凉汤,可巫苏苏已经等不了他的拒绝。
撒开脚丫子,蹦蹦跳跳地朝柜台跑去了,到底只是个孩子罢。
耳边的琴音仿佛带有魔力,一直牵动着简昀的心绪。
再次垂目望向湖中亭,还能看见幔纱中影影绰绰的身形,
这琴音竟然让他听得困了,简昀站起来准备打道回府。
又对着侍卫招了招手:“去问问亭中人是否是琴师,若是便将其请入府中。”
一名侍卫即刻领命退下,朝湖中亭赶去。
剩余两人依旧跟在简昀身后,要比他稍慢一步。
简昀一出隔间便和一小孩儿迎面撞上,上好的衣服被两碗凉汤泼了个彻底。
小孩也没好到哪里去,胸膛被碗砸中,衣服渐得半湿。
两只碗稀里哗啦的落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
吸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力,梗着脖子往这里看。
巫苏苏觉得疼极了,他捧着胸口半蹲下来,眼角浸出了湿意。
简昀本来心情就不好,还偏有人给他找麻烦!
不等侍卫替他出气,他就一把抓住这小孩的领口,将他凌空提起。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斗笠下的黑纱有一瞬间的飞起,被惊慌抬头的巫苏苏看了个正着!
那张脸是恶魔的杰作,扭曲的伤疤贯穿半张脸,眉眼和嘴鼻纠结在一起。
巫苏苏被吓得尖叫出声,手脚胡乱地挥动想要逃跑。
也正是在那一瞬间,简昀同样看清了巫苏苏的脸。
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骤然放大,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不过是在发呆的间隙,手上的小孩就被他人夺了去。
简昀仓惶地去抓,却抓了个空。
身后的便衣侍卫立马将手放在腰侧的刀柄上。
与抱着孩子一脸戒备的斯年形成了对立之势。
得到了安全感的巫苏苏反而嚎啕大哭起来。
鼻头双眼哭得通红,泪水刷刷地往下落,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斯年心疼极了,当他看到巫苏苏被人抓着领子提到半空中时。
心跳都漏了一拍,没有任何迟疑地就冲了过去。
他一边拍着巫苏苏地背安慰,一边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简昀的视线透过黑纱一直紧紧地黏着在巫苏苏的脸上,一分一毫都不肯放过。
他笑了一下:“这位公子言重了。”
简昀一改之前的凶狠,态度十分地和蔼有礼。
“我不过是想看看孩子有没有伤到哪里,说起来也是怪我莽撞了。”
“你看孩子的衣服都湿透了,如若不嫌弃的话,跟在下一起回府换一件衣服吧,顺便请大夫为孩子看一看,是否撞伤了。”
态度好到以至于殷勤了,似乎之前对孩子出手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斯年冷哼了一声,抱着巫苏苏就想离开这里:“我嫌弃,让开!”
简昀黑纱下的面容越发狰狞,没有做出让步。
这时两个侍卫站了出来,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还请两位公子随我们少爷去一趟太守府!”
太守府?这邑郡就一家太守府!
在巫苏苏断续的哭声下,斯年诡异地沉默下来。
然后微微勾起嘴角,声音凉薄地道了声——
“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