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守再次回到巫月山庄, 最不高兴的人竟然是巫冶庭。
那一晚,丫鬟究竟是如何死的,他不在乎。
巫苏苏又经历了怎样的凶险,他也不在乎。
他只知道凌霄子和这位狄公子擅闯了南苑, 并且重伤了他的女儿。
彼时, 凌霄子还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地装上一装。
可当这狄公子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 巫冶庭觉得自己都要气炸了。
先前的敬意与客套一扫而空, 剩下的就只有不待见。
很显然,他将巫苏媚身上所有的伤都怪罪到简守的身上了。
巫冶庭把这种情绪写在脸上, 简守想要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可是还是要留下来的,他垂眼望向躲在斯年身后的巫苏苏。
斯年察觉到巫苏苏的不自在,于是反手攘了攘他的头发,以示安慰。
顺便侧身挡住了简守的视线, 不明白他为什么跟一小孩儿摆架子。
到底还是有所顾虑, 巫冶庭没有对着简守撕破脸皮。
只是一扫衣袖, 冷着脸道:“狄公子早些回去歇着吧。”
转过头, 又对护卫说道:“南苑的人都给我去地牢领罚!若再遇擅闯南苑者,无论缘由,通通杀无赦!”
浑厚的声音还夹杂着威压, 犹如被重击的磬石, 刺人耳廓。
简守从巫苏苏的身上收回视线, 半分未沾斯年。
他听着巫冶庭有气发不出地说着近似威胁的话, 心下一片平静。
“还有, 因为小女身上带伤, 各位做法一事便往后延吧!”
“不必劳烦大小姐了。” 简守的眼中闪过一线暗光,“我需要的人就近在眼前。”
巫苏苏故作紧张害怕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
捏着斯年衣角的手指慢慢收紧,诡谲的是,嘴角却是翘起的。
纤白的食指停顿在半空中,指往了斯年的方向。
斯年愣愣的盯着他莹润的指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
被当众指中的那一刻,斯年的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不明白这个动作有什么吸引力,只是觉得太想要靠近一点点,再握住那只手。
“庄主将小少爷交给我吧。”
巫冶庭皱眉:“你什么意思?”
斯年也终于止步,反手握住了巫苏苏抓紧他衣角的手。
简守弯曲着手指,将手收回来背到了身后。
所有人都戒备万分地看着他,怀疑他将他视为威胁。
简守自嘲地想到,这种局面怎么好像又与全世界为敌了似的。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女眷的惊呼声,有带刀的护卫追了进来。
只见一只白狐快速地掠过,蓬松的尾巴在空中轻扫,最后跃入了简守的怀中。
狭长吊起的双眼,冷冷扫过人群,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啊,现在与以前不同了。
就算与全世界为敌,也会有人与他站在一起。
简守心满意足地抚摸着白狐的皮毛,双眼中难以掩饰地溢出笑意。
巫冶庭现在管不得这只狐狸是不是他养的,一心只在他刚刚说的话上面。
于是挥退了护卫,再次问道:“你要苏苏做什么?”
“因为府中一切异象,均缘由他。”
“胡说!”
巫冶庭貌似非常的生气,完全不认同简守的话。
“苏苏才来不久,不可能像你说的那样!”
确实,这府中早已是混乱不堪,可巫苏苏才来一个月不到。
又怎么能将所有事情怪罪到一个无辜的小孩身上?
斯年看简守的眼神变了,先前的痴迷一扫而空。
现在有的只是带刺的敌意,巫苏苏有没有问题没人能比他更清楚。
当初因为那相似的容貌,他早已做出试探。
巫苏苏就是活生生的人,既不是妖魔也不是鬼怪。
最最重要的是,他就是阿守的转世。
谁人也碰不得他,这姓狄的更是分毫不能!
这样敌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落在简守的身上。
可他并不在意,指腹被白狐给舔了一下,有了分湿润感。
动了动微酸的脚踝,简守道:“庄主不必着急。”
“在下先回屋里了,若是庄主做出决定,便可随时来找我,是去是留,仅凭庄主吩咐。”
他转身走得潇洒,说去的话也甚为坦荡。
那是因为简守知道,巫冶庭最终都会做出那个让自己满意的选择。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问题不是出在巫苏媚的身上。
不过是一个旁支的小孩,等巫冶庭气消过后,便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女儿舍弃巫苏苏。
不论有几成把握,也不管自己说的是否属实。
这就是请疏远近与人情凉薄呐。
怀里的白狐,爪子勾着简守的衣领爬起来。
贴着简守的脸蹭了蹭,双眼眯起,十分享受的样子。
简守觉得好笑,这副爱撒娇的模样。
哪里有人猜得到这里面装着一个大男人的魂魄。
…………
入夜的之后,鬼王又不知道在哪里觅食去了。
简守倒是没有多少担心,还叫小厮送了几桶热水进来。
将全身浸入温热的水中时,简守总会觉得自己全身的感官都鲜活起来了。
水流轻抚而过,毛孔舒张开来,是真正为人时的细腻感受。
他将头靠在木桶边缘,长发顺着颈项垂入了水中,像海藻一样漂浮。
过于澄澈的水包裹在肌肤上,里面的美好光景清晰可见。
眼睑下垂,睫尾舒卷,他靠在边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