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样一副惊世骇俗的话来,他表现得却很平静也很自信。
堂下一片哗然,自然都是认为他在说鬼话胡扯呢!
但也有人信这个的,还注意到斯年年身上的道袍。
就扯着嗓子大叫:“大人,快让他试试呗!”
有一个人起哄,就有一群人开始起哄,毕竟热闹有谁不爱看?
许曼听得面色发白,攥在手中的丝帕也被剜出了洞。
守在堂下的衙役用棍子敲了敲地板:“肃静!”
县令老爷虚咳了两声:“众目睽睽之下量你也不敢弄虚作假。”
终于下了命令,“来人,将张老板的尸体抬上堂来!”
天气较凉的原因,尸体的腐败并不严重,但是离得近的人还是能闻到一丝从白布下窜出来的恶臭味。
掉出白布外的手臂起了黑绿的尸斑,看上去很是可怖。
斯年没把视线放在尸体上,他对着县令老爷说——
“大人,你们得把我那些家当还给我,总要用些器具施法不是。”
其实让张老头起尸并不困难,但这毕竟是禁术,他担心的是会让其尸变,像活死人一样以人为食。
所以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防患于未然。
县令老爷大手一挥,允了。
斯年被缴了的包袱很快就被送上来,递到了他的手中。
上香的步骤被斯年给省略了,直接拿出了拷鬼棒和三清铃。
手腕晃动,铃声呜呜然,随着斯年口中的咒语响起,铃声更是发闷。
“天门动,地门开,千里童子拘魂来。三魂真子,七魄玉女,阴阳五行,八卦三界,吾奉魔灵道祖师律令摄。”
他一反之前的吊儿郎当,面色沉静且肃穆。
不断地重复着这段千里拘魂咒,三清铃也越摇越快,变得凄凄切切起来。
堂下的人被他这股气势给唬住了,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生怕错过了哪一点或精彩或诡异的瞬间。
堂中陡然灌入一阵阴风,席卷着遮人眼目的灰尘,异常的迅猛。
尸体上白布掀起又落下,后又飞起,如此反复着。
斯年未束冠的长发在风中张狂,衣角也猎猎作响。
他高高举起拷鬼棒,再重重的落下,恰好停在了尸体上的三寸处。
就像是将什么东西逼回了肉体中,尸体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白布也彻底落在了地上,露出了尸体的全貌——
黑绿色的网状条纹遍布在裸露的肌肤上,膨胀的腹部将衣服高高撑起。
暗红色的血液从口鼻流出,僵硬无比的手指竟然开始抽搐痉挛!
跪在地上许曼早已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连日来的心虚和恐惧几乎将她击垮!
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死透了的老男人,突然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顿时,尖叫声、惊呼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吓了个够呛。
包括稳稳坐在椅子上却已经腿软了的县令老爷。
斯年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面容越发坚毅凌冽。
他的声音浑厚而锐利:“还魂张某人,速速言明汝之死因!急急如令令!”
阴风不停地往里灌,又是一片鬼哭狼嚎,张开的嘴巴扯到了皮肉。
张老头脖子上那个深深的血洞就开始往外流脓渗血,令人毛骨悚然!
许曼无法很好的形容那种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锯子来回割在树根上,还漏风。
又阴森可怖,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怨气和恨意,他死得冤枉。
许曼听着张老头说完,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尘埃落定后的绝望,打击太大了,她竟然开始口吐白沫。
这边张老头的话还在兀自重复,“是许曼害死了我!是她背叛了我!”
“小二也是她的人,好狠毒的心呐,竟然要他杀死我!”
“桀桀桀,我恨!我好恨!”
…………
他字字泣血,声声凄厉,人们除了恐惧外也多了一份磅礴的同情。
这女人真真是蛇蝎心肠的,竟联合其他男人杀了自己丈夫!
其实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小二,他的嫌疑并不比斯年少,可大家就是将他忽略了。
县令老爷顶着一张发白的脸,暗恨捕快办事不力,最后居然闹到了这副吓死人的局面!
斯年看着面前不断扭曲的尸体,渐渐皱起了眉头。
张老头身体的皮肤开始寸寸脱落,软组织很快化成了血水,他的精神头却越来越好!
骨头咔嚓咔嚓地磨蹭着,他竟然浑身抽搐地站了起来!
斯年的脸色变得阴沉,果然,还是尸变了。
他迅速地抽出刻有北斗七星的七星剑,朝着张老头的心窝子戳去。
可是张老头一把就抓住了斯年的剑身。
剑身将张老头的手指灼烂,他依然不放手,执着地想要朝许曼走去!
其实现在的他已经没有意识了,全凭着被恨意渗透的本能,他要吃了那个女人!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急急如令令!”
一枚斗姆心章印盖在了张老头的额头上,留下了赤红的符咒。
斯年知道这并不能完全将他制服,还要有动作的时候,张老头的鬼魂却突然惨叫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阴风止,天欲晴。
除了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和一个晕过去的活人,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斯年心中存疑,反复检查了好几遍尸体都没有发现任何纰漏。
他冷着一张脸站起来,透过堂下惊魂未定的人群,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背影。
青色的长衣,头顶撑着一把白色的伞,缥缈又写意。
可现在明明是晴天……
再一眨眼,那人就在转角处消失了,斯年突然恍惚。
脑海中的影像也变得模糊起来,刚刚那个其实是幻觉?
…………
简守将伞举高了点,遮住了身旁的男人,和他并肩而立。
没有忍住,伸出纤白的食指戳了戳男人的腹部:“吃饱了吗?”
男人捉住了他的手,语气挑剔:“不大新鲜了,气味也不好。”
他忍住了想吻他手指的冲动,又道,“但好歹是吃饱了,谢谢你。”
简守这就放心了,抿起嘴,指尖勾了勾男人的手心。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