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的突袭也不会像当初一样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高家老宅本来就在郊区,要比市中心赶过来的殷重快很多,所以高炎下车将带来的人都安排埋伏好后,殷重都还没有到。
高炎却不打算等殷重来再行动,也没有要打电话催促他,且不说这次行动的危险性,殷重本来就没有义务再为他们犯险了。
高炎点燃一根烟,又把它扔在地上踩灭,废弃的开发地上,到处都是泥泞的石灰,恰恰又降低了脚步声被暴露的危险,高炎收起别在风衣里的枪支。
一个人朝c栋走去,他并不害怕被发现,恰恰就是需要一点声响来确定高小浠所在的楼层。
小胡子男推着轮椅,将钟老伯带到阳台的边缘,钟老伯笑了一下:“怪不得到得这样早。” 又朝呆立着的高小浠抬抬手指,“你看看是谁来了?”
高小浠恍惚地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阳台往下看,然后他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高炎。
殷重骗他,自己没有来,却叫了他的大哥来送死!
钟老伯戏谑地看完高小浠错乱扭曲的表情,然后自己滑动着轮椅自己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小胡子男去控制高小浠,既然这次来的是高炎,那么他就还得留着命收拾殷重,他相信有着高小浠的束缚,高炎这条命一定会交代这里。
小胡子男恭敬地送离钟老伯,然后转身抓住了高小浠的肩膀,高小浠被这么一碰,突然就崩溃了!
“贱人,你别碰我!” 小胡子男被他这么一动,差点手滑了。
反应过来被骂了后,一巴掌就朝高小浠扇了过去:“贱人?果然娘们儿兮兮的人,骂人都这么娘这么傻缺!”
这一巴掌毫不留余地,高小浠被扇得眼前一黑,大牙甚至松动出血,要不是小胡子男还抓着他,说不定就这么飞下楼去了。
高小浠双眼恨得通红,他开始又哭又笑。
嗓音尖锐且刺耳:“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殷重!他要害死我了,他要害死我大哥了!”
高小浠死死地抓住小胡子男的衣领,“我怎么会喜欢他呢?我现在好恨他啊!我为他做了这么多,他为什么看不见?他怎么能叫我的大哥来送死啊!”
他的眼里全是液体也全是怨恨,看他病态的癫狂,小胡子男扯不开他的手也就由他去了。
只是忍不住嘲讽道:“你为他做了什么?也不是叫他来送死,装什么装啊臭婊.子!”
高小浠顿了一下,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是一直不停地流眼泪。
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怎么可能会做错了呢?到死都不会的!
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一开始就引起了高炎的注意,阻碍物角度的问题,高炎看不到人影,只能通过声音去推断高小浠所在的楼层——12或13楼。
敏锐的直觉让他躲了一下,一颗子弹恰好击在脚侧的地面上,高炎立刻掏出抢迎战。
那声枪声就像是哨令,高炎的人也全都冲了出来,埋伏在对面大楼的人开始对c栋各个楼层的狙击手对抗,顿时陷入了一片枪海混战。
高炎带上一小队人往楼上冲,再怎么仔细小心,高炎的小腿还是中了一枪,他却依旧不停地往前冲。
这么多年,对于自己对高小浠的疏忽让他很愧疚,高小浠犯错,就像是在验证着自己的错误,高炎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将高小浠活着带回去。
所有的过错,他和他一起改。血液浸湿了裤管在成串地滴落,在楼梯间蜿蜒成蛇形。
十二楼没有人,十三楼的两个人就站在阳台边缘。
小胡子男掐住高小浠的脖子,提着他挡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枪抵住高小浠的太阳穴,大吼了一句:“都他妈给我不要动!”
此时小胡子男还是很有把握的,因为最大的把柄就在他的手上。
高炎做出一个静止的动作,眼睛一直盯在哭个不停的高小浠的身上,拿着枪的手指紧绷到微颤:“你想要什么?”
小胡子男又一次收紧了掐住高小浠脖子的手:“呵,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的命!”
高小浠因为呼吸不畅,开始咳嗽,脸色涨得通红,双眼也变得模糊起来,不太看得清高炎的表情,他只是害怕,害怕高炎真的会死在自己的面前,因为自己。
然后他看见高炎听话地举起枪,不顾手下的阻拦将枪口对准了脑袋。
高小浠窒息得很绝望,他的大哥怎么能这么笨呢?他要是死了,身后的这个男人也不会放过自己啊。
高小浠对着高炎委屈地哽咽一下,然后突然发力像后退去,高炎瞪大了眼睛向他冲来!
小胡子男的脚踝一挫,竟然比不过高小浠最后的力量,扳手还未来得及扣下,就发现自己已经悬空,跟着高小浠一起重重地向下坠落!
高小浠第一次感受到了风的凌冽,第一次听到高炎声嘶力竭的嘶吼。
还是不甘心啊,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高小浠坏得透顶,却还是逃不过血脉亲情的束缚。
如果他没有大哥就好了,他应该还会再坏一点的……
一声沉闷的巨响落下,高小浠摔得粉身碎骨,扭曲的肢体下是蔓延开来的殷红血泊,他睁着眼睛,却死得不能再透了。
高炎跪倒在阳台的边缘,有人在身后拖着他,还有响个不停地枪声,眼睛还是牢牢地锁在高小浠的身上。
眼里一片血色,他的弟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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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的街景飞速的流逝着,殷重一直在闯红灯,市内的车流量很大,半个小时后接近郊区了,车流量就明显少了起来。
但殷重手中的方向盘却越发握不稳起来,他的脑袋像是被灌入了滚烫的开水,再被扔进快要结冰的冷水里,残忍地一胀一缩。
又像是有万千虫蚁在攀爬啃食,钻开一个个破烂的血洞,正泂泂地往外冒着温热的血液。
殷重怀疑自己的脑袋里有条寄生虫在作祟,正迫切地想从他的大脑里钻出来与他同归于尽。
…………
“不要让他一个人”
“不要让他受伤害”
“不要让简守死掉”
…………
陌生的声音挤入空白记忆里,到最后那个声音几乎陷入了嘶吼,“殷重你会后悔的!”
带着无助的彷徨和绝望的哭音,像在悬崖边缘行走的人,他找不到的那个人也许已经跌入了万丈深渊,于是自己也想要一跃而下。
“叭!” 殷重忍无可忍地按了喇叭,刺耳的声音却无法让他清醒一点,他不受控制地掏出手机给简守打电话,一直没有被接通。
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出事情的的不对劲来,颤抖着调出定位仪。
代表简守的那颗红点,正快速地朝西山移动。
“殷重,再见。”
脑海中闪过简守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再见……再见……
该死的!当时简守一定是想要朝自己求救,却被他给打断了,殷重差点呕出一口血!
他不顾身后来往地车辆,直接横打方向盘调头,朝西山的方向奔去!歪歪扭扭的路线让他就像一个疯狂的酒驾,前面来不及避让的车辆被擦挂得很严重。
可殷重并不是因为喝醉了,他是因为头疼,冷汗爬进眼里模糊了视线,让他看不清前面的路和前面的车,他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
可是他的阿守该怎么办?不同于之前对高小浠的策略性营救,现在所有的冷静和镇定都消失不见。
殷重是可以为了简守舍去性命的。
前面又是一个斑马线,眼看殷重的车就要朝拥挤的人群撞去,却突然转弯,猛烈地撞在了路中央的护栏上!
巨大的金属碎裂声还有飞射出去汽车残骸,车头被撞得严重变形,尖叫的路人们甚至看不到驾驶室里的具体情况。
只看到碎裂成蛛纹的玻璃上溅出了大片的血迹!
从引擎盖里开始冒出浓烈的黑烟,好心报了警叫了救护车的行人顿时慌张地四处逃窜,害怕下一秒这辆车就会起火爆炸。
半响过后,滚滚浓烟中突然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那个男人浑身都是血。
肩膀上被削下了一大块肉,还依稀可见其中的森森白骨。
全身都在疼,却比不过头疼,殷重疼得浑身都在抽搐,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却固执地往前走:阿守,阿守,他的阿守啊……
殷重突然大笑了起来,对着朝他跑来的医护人员吼道:“我都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啊啊啊啊!”
一个庞然大物轰然倒下,激起残垣断壁中的一片尘埃。
成群的秃鹫盘旋在头顶,等待着他彻底咽气后,再分而食之。
我都想起来了,可是不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