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两天的时间,楚楚几乎都没合几个小时的眼,萧铭更是干脆两天没睡,就开个车满大街地找,没日没夜。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楚楚接到了姜烈的电话,姜烈约楚楚出来见一面。
直到很久以后唐楚楚依然清晰地记得,姜烈约她见面的那晚,宁市下了一场初雪,那天特别冷,比往常都要冷很多,她裹着皮毛一体的大衣,按照约定地点早早到了那家清吧,清吧隐在一个胡同的深处,很幽闭也很有格调。
那天晚上人很少,只有角落一桌有几个年轻人,很清冷,放着舒缓的流行音乐,她坐在吧台,因为开车所以没要酒,就要了杯汽水。
她到早了,便等了一会,而姜烈是在他们约定的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分走进来的。
楚楚记得那天姜烈穿了一件黑色长款的羽绒服,踏着工装靴,很挺拔的样子,羽绒服上的连衣帽戴在头上,落了一层白色的雪,他进来的时候放下了帽子,但并未太在意肩上的雪,径直走向坐在吧台边的楚楚对她说:“抱歉,让你久等了。”
楚楚摇了摇头:“没有,是我到早了。”
姜烈要了杯伏特加,大概怕自己刚带进来的寒气沾到楚楚身上,还特地往旁边坐了坐。
他喝了口酒暖了暖身子,对楚楚说的第一句话是:“不好意思,这两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知道你们也一直在费心找佳佳。”
唐楚楚注意到姜烈称呼六加一的时候喊她佳佳,很温暖和煦的一个称呼,就像熟知已久的家人。
楚楚在面对姜烈时,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不安,虽然才接触过两次,可她作为六加一的朋友,姜烈对她一直很友善。
他给人感觉很会照顾人,也很细心的一个男人,可为什么和刘佳怡结婚这么长时间以来却没有碰过她,楚楚很想当面问一问姜烈,可是她问不出口,因为她一旦提起这个话题,萧铭做的那件事势必隐瞒不住,她猜测刘佳怡之所以不肯露面,恐怕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烈,无论如何,这件事在刘佳怡回来前,就是烂在肚子里她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那天晚上,姜烈喝了好几杯酒,而且喝得还挺急的,第三杯快结束的时候姜烈跟楚楚提起了他和刘佳怡小时候的事情。
他说在他当兵前收到过一封刘佳怡写给他的情书,情书里还画了很多幼稚的小心心,青涩内敛地表达了她对姜烈的爱慕。
那时候刘佳怡也不过只有15岁,在姜烈眼里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妹妹,所以他没有把那封信放在心上。
在后来的岁月里,刘佳怡并没有在他的生活中留下过太多印记,也只有每年过年跟着他父亲出去应酬时,偶尔能碰见刘佳怡跟着他父亲,两人的交情大概也就点头之交而已,甚至不能算得上多熟悉。
只是隔了几年再见到刘佳怡时,她给姜烈的感觉变化挺大的,从一个有些青涩害羞,看到他会脸红的小妹妹,慢慢蜕变成了一个自信开朗热情的姑娘,甚至在姜烈的记忆中,刘佳怡好像酒量还不错,有一次他从部队回来,参加了一个长辈的饭局。
刘佳怡的爸爸那时才动完一次小手术不能喝酒,她代她爸喝了两斤白酒,最后还能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让服务员上纸笔,当着那么多叔叔伯伯的面,临场发挥了一幅骏马奔腾的水墨画,那挥洒自如,酣畅淋漓的手笔随意洒脱,根本不像出自一个小姑娘之手,那次画成后很给他爸长脸。
在姜烈的印象中,刘佳怡就是那样一个姑娘,活得肆意张扬,无拘无束,像日头最旺时,向阳而生的葵花。
之后姜烈喝了整整一杯酒,停顿了很长时间,中间也似乎跳过了很多无法窥探的岁月,直接说起了他和刘佳怡婚后的事。
他说他没看过这么笨的女人,第一次下厨的时候差点把他们新房的厨房给炸了,把菜放进油锅还要戴个防毒面具。
姜烈摇了摇头,半明半暗的轮廓有些忧郁,他说刘佳怡对他真的很好,她一直在为他不断尝试,不断改变,再不断突破,哪怕她那么讨厌洋葱的一个人,却一边流着泪一边为他炒洋葱。
姜烈侧过头看着楚楚,不知道是不是他原来当特种兵的缘故,眼里有种让人无法躲避的专注和锐利,他对楚楚说:“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遇到像她对我这么好的女人了,昨天晚上我回了一趟父母家,把原来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我找到了她15岁那年写给我的情书,我现在终于信了。”
楚楚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热泪盈眶,她不知道刘佳怡用了多少年才走进面前这个男人的生活中,小心翼翼地爱着他,藏着自己的心为他一点一滴地付出,这个男人却连碰都没有碰她。
可是在萧铭对她做了那件事,在她失踪以后,姜烈才终于信了她,这一切多么讽刺啊,讽刺得楚楚眼睛干涩,心尖颤抖。
姜烈说佳佳从前活得那么自在痛快,嫁给他以后就像失去阳光迅速蜷缩衰败的葵花,他问楚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还她一片阳光?
这个问题,楚楚没法回答,无论是感情的角度,还是他们家族的利益来看,这都是她一个外人无法判断的事情。
那天姜烈从清吧离开时,他对楚楚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