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谨再一次准点被唤醒。
窗外仍在下雨,天色阴阴沉沉,让人难以分辨是清晨还是黄昏。
即使下了这么久的雨,院子里的玫瑰花仍旧娇艳而饱满,没有一点颓败的迹象。郁谨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有趣的猜想,也许这些花每夜都会凋零,只是在他们再次望向窗外的时候,已经全部由新的替换了一遍。
又或许,这些花是假的。
他洗漱好,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脖子。
他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前一夜那种濒死的感觉,全身的温度随着血液的流失一点点从体内抽离,在寂静的黑夜里只有颈部的疼痛感和吸血鬼惬意的叹息挤占满大脑。
但是不应该有吸血鬼选择杀他。他是猎人,吸血鬼不敢现在就带他走。
除非他昨天点的人全错。
他醒来的时候仍在自己的床上,四肢健全,心脏搏动,除了鬼压床带来的心悸感和疲倦感,没有其他。
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不是仅仅是暂时的假象。毕竟还没有任何人见过夜晚死亡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镜子里的他眼睛下一片青黑,明显没有睡好的样子,肤色苍白,显得有些憔悴。
郁谨的手移到脖子上紧贴着皮肤的、类似项圈一样的装饰物。这当然不是他自己带的,是醒来后自动出现在他脖子上的。
看起来前一夜并不是在做梦。
这种饰品总带着一种关于“所有权”的强烈暗示性,像是挂在宠物身上的身份牌。
区别在于他这条下面没有写着家庭住址的小牌子。
他轻轻把choker解下来,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脖子的左侧有两个明确的小孔,旁边还有一小片红色的痕迹,像是全身的血色都集中到了这里。
郁谨用凉水洗了一下脖子,去衣柜里翻了翻,没找到任何可以遮掩脖子的东西,只能又把装饰品戴了回去,把伤口遮住。
他换好衣服,正准备下楼,却发现床头的油画有了变化。
原本栩栩如生的人脸上被涂抹上了各种不协调的色彩,像是刚经历了顽劣孩童的恶意毁坏,从一片混乱之中只露出一双幽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仍旧凝视着他,目不转睛。
郁谨跟他对视了一会,试图把画取下来。
但画好像并不是挂在墙上,而是粘在墙上的,任凭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都纹丝不动。
他只能暂且作罢,拍拍手,退后几步再观察画。
画上人的面容奇迹般地恢复了,只是表情似乎和最初并不相同,相比之前要更为冷漠。
“咔”。
画像像被小石子打了一下,在人物眼睛的位置出现细密的裂痕。有什么东西从画上滚落,掉到枕头上。
郁谨凑近仔细一看,是颗眼珠子。
现在画中的人保持着缺了一只眼的状态,一边是乌黑而明亮的眼睛,一边却是一片灰白,混杂着血丝。
掉落在枕头上的眼珠明显脱离了画像中的平面状态,但又给人一种仿真玩具般的塑料感。
他找了张纸巾,包着手把眼珠捡起来,尝试着把眼珠塞回去。但画中的人明显在抗拒他的行为,一张无形的屏障挡在他和画的中间。
那他就只能把眼珠收起来了。
他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半。但客厅内的人并没有预想中的多。
丁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清气爽地和他打招呼:“早。”
郁谨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choker,拉开椅子坐下:“早。”
“昨夜睡得好吗?”丁鹤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到修长的脖颈,定格在那条紧贴在皮肤上、仿佛枷锁一样的项链上,眼神不自觉地流露出愉悦和欣赏。
一想到这个郁谨就有点气,语气也不太友善:“不怎么样。”
丁鹤身子前倾,有些关切地问:“做噩梦了吗?”
他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郁谨的脖颈上,让郁谨觉得皮革遮掩下的小孔有些发烫,甚至能缓缓把整个颈饰烧断。
他不自然地捂着脖子:“不算噩梦。鬼压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