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徐的生来就是来克他的,身份扒了一层还有一层,偏偏又入了心,他难道还能生生将她从心里剜出去?怎么舍得。
徐讷讷白他一眼:“你也知道我如今没有退路,我跟赵太后关系还不好,你说我能去哪儿?”
卫湛伸手就从枕头下翻出她先前勾勾画画的舆图,“哗啦”一声展开,凝神看了看,火气又上来了:“这就是你逃跑的路线?你知不知道这条路上山匪多?还有这里有个和尚村,见了女人就冒绿光。还有这里连片的山脉,你那双腿哪里走得过去?”
徐讷讷头凑过去,其实上面那条路线是她随便画的,光看舆图哪知道那么多情况,她只是设想一下逃跑而已。而卫湛说的和尚村是在陈国境内,她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和尚村?”
卫湛冷笑:“正吵架呢,能不能严肃一点?别以为转移话题,我就放过你了。”
徐讷讷虚心受教,跟他继续掰扯:“那你要如何?我如今身份有问题,你是不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卫湛不屑:“你算哪门子的天子?你就是个烫手山芋,搁谁手上谁想丢,除了我谁还要你。”
如果还是男人身份的周讷,那必遭人哄抢,因“他”是先帝的嫡长子。可周讷是个女人,就算她的身份暴露,也只会威胁到赵太后的地位,周国皇室本就势微,掌权的早变成了霍大将军,如此一来,周讷便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徐讷讷听着没法反驳,憋着气道:“你昨天还想扔了我。”
卫湛也想起这回事,皱眉反问:“那我扔了吗?你别不识好歹,我还说扔了还要捡回去的。”
“你好烦。”徐讷讷说不赢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床头,嘴巴抿起,嘴角耷拉下去。
卫湛手上动作一顿,先将那张舆图扔得远远的,低头看去,就见她半张脸都落在阴影里看不真切,鼻子抽了抽,眼睫微微颤动,这表情他挺熟悉,似乎要哭。
他登时心尖一颤,站在旁边不知所措,难得自我反省起来——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把人骂哭了应该怎么哄?我语气表情是不是太凶恶了?
就在他反省的时候,门被敲响,他下意识就走过去开了门问:“什么事?”
卫甲赔笑:“世子,您的声音太大了,被张大人听到就不好了。”他们做暗卫的最是耳聪目明,方才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堵起来,可还是听到了不少不该听的话,可职责还是要履行的。这些话他们听听不要紧,旁人听见就不好了。
卫湛一顿,小声问:“我刚才声音真那么大?”
卫甲诚恳点头,又道:“您放心,我们在外边守着呢,没让人靠近,只是眼看着张大人要上楼来。”
听了他的话,卫湛阖上门,转身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伸手在徐讷讷眼角处不怎么温柔地揩了下,指尖染了点湿意。
“真哭了?”他还尚有几分不可思议,“我骂的?”
徐讷讷觉得丢人,这点泪花纯粹是因为吵架没发挥好的憋屈,可却被误会成被骂出来的。这让她觉得非常之丢人,连吵回去都没底气。
“不是!”这般反驳都觉得是在欲盖弥彰,太丢人了!
卫湛讪讪收回了手,压低了声音:“你要是不气我,我也不会骂你啊。你要是觉得吵不过我,那你动手,我绝不还手,行了吧?不过话说在前头,不能打脸,传出去不好听。”
徐讷讷又好气又好笑,同时觉得更丢人了,手指胡乱在脸上揩了一把,冷着声音道:“您可是尊贵的王世子,我如今是阶下囚,哪里敢对您动手?”
卫湛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他这辈子就没这般低声下气服过软,眼见徐讷讷还不领情,他皱了眉头,严肃道:“先不说其他的,你故意到我身边来做细作,我都没说什么。”
徐讷讷想了想,突然想起,自己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周讷,这人早在周讷第一天入卫宫的时候就给她送毒酒,难道就没起过疑心?
她心里又剧烈跳动起来,卫湛能接受男人变成女人,能接受女人又变成周国大公子,那他还能不能接受这人里头其实还换了个芯子?
她试探着问起:“你没说什么?你不是都给我送毒酒了吗?”
卫湛一滞,面露狐疑地看向徐讷讷,后知后觉,对啊,他当时都让人试过呼吸,绝对死得透透的,隔天一早见这人还活蹦乱跳的时候,他其实心里还受了点惊吓。
又见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才敢把人放在身边仔细观察,结果,观察着观察着,确定这人就是活的,也不是旁人假扮,他慢慢的就忘了这回事。
这会说起来,冲击力却还是一如既往,还蔓延出许多尴尬来:“你知道?你当时是假死的?”
徐讷讷呵呵一笑:“你身边是不是有个孟家的人,是不是他给我送的毒酒?”
卫湛大概领会到了她的意思:“是,我外祖家一个远房亲戚,跟在我身边四五年了,替我做些事。他有问题?”
先前因“徐慎言”没死成,他问过那个人,不过那人毕竟姓孟,由外祖作保,之后就调往别处,按理说就算生了异心,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徐讷讷也不想瞒着他,干脆直言道:“他当时想直接毒死我,然后说明我的身份,做实你鸩杀周国大公子的罪名。”
卫湛怔住,又觉奇怪:“那你怎么没……那个?而且,他怎么知道你的身份?”
“我没死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徐讷讷瞥他一眼,道,“赵太后跟我说,孟家是我的保命符,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她说得这般清楚,卫湛握紧拳头,孟家是他外祖家,他与父亲都对外祖礼遇有加,对孟家有些事情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养了条贪心不足的白眼狼来。
“我知道了,回去就处理。”
两人一时无话,还是卫湛憋不住:“你身体没事吧?有没有落下什么毒素?”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把人供起来。
徐讷讷在身份未暴露出来时并不敢去看大夫,后来在周宫生病之时倒是由太医诊过脉,太医没说什么,她个人也不太敢确定。
见她不说话,卫湛眉头揪得死紧:“明日就找个大夫来看看。”
徐讷讷下意识道:“我先前听张大人说,明日天气好,明日一早就该上路了。”
“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卫湛不满,伸手又戳她额头,“吵了这么久,还哭了,你渴不渴?”
“不渴。”
卫湛啧了一声,软了声音:“别生气了,我们回去再吵,这里人多眼杂的,叫人听见多不好,到时候张大人又该过来说你胆大犯上。”
徐讷讷沉默以对。
卫湛再接再厉地哄:“你知道的,先前你还是徐慎言时,你就是我座上宾;如今你是徐讷讷,我就成了你的裙下臣。”
“哗啦”一声,徐讷讷心尖就开出一朵花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天的flag依旧没有倒!
谢谢想不出昵称的昵称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