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讷讷处理完从内室出来, 就见卫湛跟柱子一样杵在门边, 她脸一红, 瞪他:“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卫湛脸红红的, 又不敢让她瞧出来,别过脸恶声恶气道:“一点声儿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又睡过去了。”
“上回那都是因为你把我摔进了河里, 姑娘家那时候本来就不能沾水,沾了水后我就生病了,喝了三四天的苦药,大夫都说你没安好心。”
翻旧账?谁不会啊。徐讷讷斜他一眼,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故意撞他手臂,卫湛怕碰着她, 顺着她的力道就往后趔趄了一步, 靠在了墙上。
徐讷讷脚步一顿,更加生气了:“你什么意思?我都没有用力,怎么可能撞倒你!你是不是碰瓷儿?”
卫湛无奈地轻勾唇角, 心里却诡异地觉得满足。书上说过女子在月事期间喜怒不定, 常伴有躁郁气愤之情绪及小腹坠痛等病症,这时候旁人就要多体谅些,女子本就不易。
他情愿徐讷讷的脾气全都对着他一个人发, 反正他肯定能体谅。
“啊呀,我不是怕碰伤你吗?”他轻笑,态度好得不得了,伸手去摸了摸她撞人的肩头, 嘴里道,“我皮糙肉厚的,撞疼你没有?”
徐讷讷这个主动撞人的便觉得不好意思了,眼睛水汪汪的嗔他,带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情态,把卫湛看得心头一热,然后又遗憾地压下去。
“我去让人煮点红糖水,要不要?”
徐讷讷点了头,双手护住小腹,准备上床休息,又想到春日渐暖,白日里殿中没有摆火炉,躺进被子肯定有点冷,她便道:“再要一个汤婆子。”
卫湛应了一声,伺候的宫女都候在殿外,他出门吩咐下去又立马折回来,就看见徐讷讷已经在脱鞋准备上床。他一惊,几步走过去就问:“怎么又要睡?”
上回给他留下的阴影过重,徐讷讷足足睡了一日,他怎么喊都喊不醒,整个人睡着以后又那么乖,一动都不动,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他时不时伸出手指去试探呼吸,差点没忍住去听她还有没有心跳声。
察觉到徐讷讷还有呼吸时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怕她一睡不醒,因她当时面色极其难看,透着青黑,薄唇苍白得没有血色,像是病入膏肓一般,叫人提着心。
徐讷讷坐在床上,懒懒道:“有点困,左右无事,不如歇一歇。”其实她这会躺着也睡不着,因为小腹内一阵一阵的下坠似的痛,只是不管站着坐着,腰又酸得很,就想躺床上。
这秋水殿的大床很称她的心思,床边帷幔有两层,一层实布一层轻纱,日间躺着时可以只拉起轻纱那层。床上还有两个大软枕,摞在一起靠在床头十分舒服,被子褥子也松软,在这三月的天气里不冷不热,最是适宜。
卫湛看她一只手还摸着腹部,心里一动,便道:“是不是痛?我给你捂捂好不好?”
徐讷讷睁大眼睛正要说话,宫女却敲门说是汤婆子和红糖水都送过来了。
卫湛扬声让她们把东西送进来,两名宫女入内不敢细瞧,但还是瞥见了床边情形,忙把红糖水和汤婆子都送过去,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徐讷讷率先拿过汤婆子塞进被窝,然后自己再钻进去,把自己肚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再接过红糖水慢慢喝。卫湛看得手痒,很想亲自上手喂一喂,但徐讷讷喝得太快,没一会功夫,一小碗红糖水就喝完了。
空碗放在托盘上,端着托盘的宫女小心问道:“卫世子,要不要奴婢等再给姑娘收拾出侧殿的床榻?”
因在外都称徐讷讷是姬妾,因而这些宫女都唤一声姑娘。徐讷讷以前听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听着却觉得这宫女说话间有种若有似无的轻蔑。
她抬眼扫了一眼,宫女身着绿衣,在这春日里就是一颗生机勃勃的柳树,浑身都冒着鲜活的气息,她还没说话,就听卫湛冷声道:“不必,你们多事了。”
他知道是什么意思,以往母亲来月事时,常有不长眼的宫人让父亲分床而睡,父亲为此发了几次脾气,宫人们再不敢用这种事惹他生气了。
绿衣宫女一滞,慌忙跪倒在地,低头认错:“奴婢知错,请世子责罚。”
她跪倒时还举着托盘,袖子下滑,细长的手臂露出来,低头又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后颈,看着格外惹人怜爱。徐讷讷心生感叹,没想到在这周宫,她竟迎来了宫斗。不对,这还是低级版宫斗,充其量是一个宫女不安分罢了。
她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端看卫湛如何处置。卫湛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拈着帕子给她擦干净嘴角的水渍,而后才慢悠悠道:“外边跪着去,看着心烦。”
他几乎是强压着升腾的怒意,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厌恶女子接近了,因为他每日都想和徐讷讷再亲近一点,夜夜抱着她安眠。
可此刻那宫女别有所指的话、故意做出的勾引姿态、以及以退为进的心计,都让他控制不住想起儿时母亲的遭遇,就是因为人心不足,那个他勉强称之为姨母的人,想要爬上他父亲的床,就下毒谋害母亲。
心头的反感一阵压过一阵,几乎达到反胃的程度,在两个宫女都出了门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一手撑在床边,低头干呕了一声。
徐讷讷吓了一跳,都顾不得自己身子正不舒服,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去:“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卫湛喘了两声,压下喉头干呕的感觉,手上却已经按住了被子,不让她起身:“无事,已经好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宫女身上的香粉?”徐讷讷拧着眉头细思,“还是因为红糖水的味道?难道是因为我身上的血腥味?要不然你出去吹吹风?”
“与你无关。”卫湛坐在床边,顺势隔着被子抱住她,“我与你说过的,我从前厌恶女人,这并非虚言。只是没有想到到了如今,症状还是像小时候那般严重。”
徐讷讷呆了片刻,闷闷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我就是离你最近的女人了。”先前卫湛说过,但她没放到心上,毕竟她就是女人,看卫湛也没露出什么异状,没想到今日他都到干呕的程度了。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往床里侧挪了点距离,整个人了无生机道:“你快离远一些,要是还想干呕就让人煮点茶水,会好点。”
看她整个人都背过了身,卫湛怀里一空,赶紧踢了靴子上床抱住,连声哄道:“真与你无关。方才就是那宫女身上的味儿熏到我了,我不太舒服而已,乖啊,你转过来,我给你暖暖。”
徐讷讷不相信,半转过身看他,发现他面上确实没有勉强之色,甚至有几分跃跃欲试。
“肚子是不是不舒服?汤婆子不好,我的手掌挺热的。”卫湛已经掀开了半边被角,顺利滑入被窝,将她腹部位置的汤婆子给换到了身侧,手掌贴了上去,还轻轻揉了揉,“我专门问过那老大夫的,揉揉就不痛了。”
“你真不厌恶我?为什么啊?我也是女人啊。”徐讷讷对他的说辞半信半疑,“难道在你眼中我不是女人?”
卫湛轻笑,手掌下是隔着衣裳的软软的肚皮,他揉了两把,贴在她耳边道:“是呀,世上这么多人,我最喜欢你。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解惑?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让我眼睛里就只看得见你一个人。”
徐讷讷被他哄得嘴角勾起,都忘了问那宫女的事,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让她就那么跪在殿外会不会不太好?毕竟这是周王宫。”
卫湛冷嗤:“不过是一个人心不足的宫女罢了,她该庆幸这是周王宫。”他还是数年如一日地厌恶这种女人,只要有这种意向的,他就止不住的恶心。
徐讷讷向他确定:“你真的不厌恶我的靠近,对吧?”
卫湛自然点头道:“你再靠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