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讷讷短短几天内就和世子同桌用膳了两回,另外几个幕僚面上再表现得云淡风轻,心里也不由泛起嘀咕——不说其他的,徐慎言在九个幕僚中着实不算出挑,甚至有点算废的,也不知当初世子是不是瞎了眼才让他混了进来。
想想另外几个,打头的陈不二在陈国声名赫赫,年纪轻轻就写过一篇《谈鉴》劝谏陈王,虽被陈王不喜,但由此他的名声也传遍另几个诸侯国;另一个听风就是雨、最喜欢胡说八道的幕僚姓高,据说曾经是剑客,勇猛无敌,在赵国也是赵王的座上宾。
听闻高姓幕僚的不解,徐讷讷仔细回忆了一番,告诉他道:“当初是高僧给我批过命,说是我的命格对卫国有利,世子觉得挺好,就把我招为幕僚了。”
事确实是这么个过程,只是被她掐头去尾一堆,听起来就怎么都不对味了。
周讷被赵太后安排的护卫悄悄送到卫国之后就苦于无法接近卫王,恰好卫湛招幕僚,但他要的也是有几分名气的人,就算周讷去毛遂自荐也没用。然后赵太后心一横,启用了一个埋了很久的暗桩,在卫湛面前似是而非地说了那么几句,卫湛当即便把周讷迎进了王宫。
高姓幕僚不信,但也不想跟如今正受卫湛看重的徐讷讷对上,只能呵呵笑几声,出了门转头就在另外几个幕僚中传了一遍世子信佛,徐慎言是他的有缘人,这才得他另眼相待的流言。
卫湛:我怕是信了邪才会看徐慎言是有缘人。
徐讷讷:从我这流出的这传言似乎与我无关。
徐讷讷在卫湛的书房待了三日才终于写完一篇感言,期间经历了从字丑到动作慢到感言不深到不知所言等种种羞辱,就算她脾气再怎么好,也有那么几次被卫湛气到冷脸。
而卫湛似乎看她越生气他就越开心,嘴上说说还不够,许是第一日画脸给了他灵感,后面两日徐讷讷在书房都顶着一张花脸。
对此她表示,阴阳怪气的卫湛还很幼稚。
只是幼稚的卫湛第二日就命人在书房点了火盆,还说是为了书卷不受潮,不过那个火盆离书架很远,离徐讷讷的桌子很近。
此时,她瞥了一眼火盆,特别想把刚写好的感言扔进去,烧成灰都不想给卫湛看。
主位上卫湛正低着头写字,此刻却像眼睛长头顶上了一样,突然开口道:“写完了就拿来给我看看。”
徐讷讷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懒得整日动手掰轮椅,今日就没用轮椅,只是走路的时候左脚还是有些局促,不算明显,但卫湛看出来了。
等她走到桌前,卫湛就道:“专门给你弄的轮椅你拿来当摆设吗?一瘸一拐的,走出去还以为本世子亏待你了呢。”
他头一次用“本世子”这种体现他尊贵身份的自称,徐讷讷有点惊讶,一时摸不清他到底生没生气。她想了一下,又觉得奇怪,不用轮椅的是她,卫湛生什么气?气她败坏了卫王宫的形象?
“世子,在下最近没有出门的意向。”徐讷讷解释了一句。
卫湛瞥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拿过她手里的纸仔细看。对于她写了两日的感言,他的态度可以说是慎重的,并没有因她的字迹潦草而嘲讽,而是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过去。
那日他给她的是一本关于前朝的史书,前朝国号为齐,史书主要写的是齐国末代皇帝昏庸无道,大兴土木,致使民不聊生,百姓揭竿起义,而后有了周国的建立。
一个王朝的更替,浓缩在史书里,也就不过这薄薄几十页。
徐讷讷原来是学文学的,也读过许多史书,感想自是不少,洋洋洒洒写了五张纸。看到卫湛那般认真,她不由心生忐忑,幸好她没有随意糊弄,而是认真看了再写的。
良久,卫湛放下纸,道:“写的不错。”他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少年郎,徐慎言身上看不到一般少年的意气和焦躁,他显得安静而木讷,很轻易就能混在人堆里,找也找不见。
卫湛从来没有这般认真地看过他,只觉得他肤色太过白皙,应该是很久不见阳光。想到他细作的身份,卫湛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徐讷讷心内却是一惊,难道她还写了什么不好的?难道是因为她夸了几句周国建国之初的举措顺带说了几句分封诸侯国的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