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和商稚言都傻眼了,俩人连忙把谢朝往海堤上拉。谢朝并没意识事态严重,还转头提醒余乐:“你的桶子和网……”
“别管了,去医院!”余乐让商稚言看着谢朝,自己跑去截车。
谢朝开始只是觉得手臂难受,烧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痛觉反而渐渐减少,很快他发现手指开始麻痹。这时候谢朝才紧张起来:他看到红色的伤痕上冒出了水泡。
紧接着,他再一次身体打晃,差点栽倒。
商稚言紧紧搀着他,几乎要把他抱在怀里,她察觉谢朝体温在升高:“没事的没事的,是有点儿疼……水母的触须有毒,去医院解决了就好,你别抓!千万别抓!”
“这太痒了……”谢朝咬着牙说,“不,你先放开我……我想吐……”
他趴在海堤上狠狠吐了一回,胃袋不停抽搐,刚刚吃下去的所有东西还没消化,全出来了。
余乐在街上截了一辆电动载客三轮车,商稚言这时也快支撑不住了:“余乐!”
三轮车司机和余乐一块儿往这边跑。他背起已经昏昏沉沉的谢朝,等余乐和商稚言上了车,立刻往医院开去。
司机一路咕咕叨叨用方言说话,学生仔不懂事啦,水母是可以蛰死人的啦。余乐一张脸白得像纸:“别别别睡觉,谢朝!醒醒!别睡啊天光白日睡什么!”
谢朝的脑袋搭在商稚言肩膀上,拼着最后一丝力气:“余乐……你他妈……踩着我的脚……”
余乐又狠狠踩了下:“不能睡!”
司机没收他们钱,还帮忙背谢朝进了急诊室。
余乐的舅舅正在急诊室值班,医生护士好几个人一块儿把谢朝安顿在病床上。谢朝已经昏了过去,手脚虚软。他手上的水泡已经沿着红色伤痕连成了线,余乐舅舅面色凝重,让人抽血去做化验之后,扒开谢朝的眼皮察看。心电图机推了过来,护士迅速给谢朝测量心率与血压。
余乐和商稚言被拦在急诊病房外,商稚言比余乐还冷静一些,余乐已经哭出了声,不停抹眼泪:“商稚言,我害死谢朝了……”
他看上去不太顶用,护士便让商稚言去挂号交钱领注射液。商稚言抓起余乐钱包跑往挂号处,她除了谢朝的名字和班级之外一无所知,匆忙挂了个急诊号,又转身奔去药房取药。
回到急诊病房,余乐正坐在走廊上呜咽。他舅舅从病房里走出来,拎着他衣领让他站起:“你同学是不是中暑了?”
余乐哭着点头,又摇头。他舅烦了:“商稚言,你说。”
“上午在海边呆了一个多小时,出汗多,没力气坐不稳,脸色很差,我们都觉得是中暑了。”
“吐过吗?”
“吐过,被水母蜇了之后吐了。”商稚言把药水交给护士。急诊病房里躺着好几位输液的人,忙忙乱乱,护士给谢朝挂起了点滴。
“吃过什么?”
商稚言回忆:“方便面,炸排骨,奶茶,还有……”
“虾,蟹,沙尖鱼……车螺……”余乐在一旁补充。
话音还未落,舅舅的责骂便劈头盖脸落下来,砸得俩人晕头转向。
谢朝被水母蜇只是小事,水母的毒素通过触须与皮肤接触导致烧灼感和水泡,但对身体没有太大的影响。真正让谢朝呕吐和晕倒的原因是轻症中暑。谢朝中暑后没有充分休息,还吃了一堆让身体负担加重的食物,最后只能以呕吐来排出体外。
“你身体跟你同学的身体怎么可能一样?”余乐舅舅怒气冲冲,“你这个同学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少爷仔!还有你半懂不懂就学别人去抓水母,你有防护手套吗?你有专业工具吗?啊?”
余乐被训得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不停低头推眼镜。
他舅不肯姑息他,转头就给余乐爸爸打了电话。
半个多小时后,谢朝醒了。看见余乐和商稚言俩人垂头丧气,他先指着头顶的点滴问:“这个是什么?”
“能量。”商稚言跟护士确认后回答。
谢朝的问题不大,补充能量就行。护士把内服和外用的药交给商稚言,细细告诉她分别怎么用,余乐则陪着谢朝在病房里聊天。商稚言提了一小袋药走回来时,正好看见余乐蹑手蹑脚溜出病房:谢朝睡过去了,他不敢打扰。
“精神还不错。”余乐又恢复成了没忧没虑的学生仔,“没想到他能这么多话。”
商稚言提醒:“他是怕你内疚才跟你聊天的。要是真的有精神,怎么现在又睡过去了?”
余乐一下愣住了。
他们还没有足够的人情交往经验,对人的判断永远直接、粗糙,但有时候异常准确。“……谢朝这个朋友不错。”余乐憋了半天才说,“下次去钓虾吧,不抓水母了。”
两人正小声讨论怎么送谢朝回家,走廊忽然传来匆忙脚步声,一位满脸严峻的中年人大步来到急诊分诊台前:“谢朝在哪号病床?”
那是他们跟谢朝父亲谢辽松所见的第一面。坦白说,这第一面,彼此都对对方留下了极坏的印象,这糟糕的第一印象绵延许多年,甚至在商稚言工作之后她仍被谢辽松不留情地扔过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