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公主殿中回来的时候,兰儿手中提了个灯笼,率先走在楚瑜前面,蹦蹦跳跳,还哼起了小曲。
宫灯是十公主殿下送的,那可是宫里顶级的供应,此时被她提在手上,照亮了这条狭隘曲折的小路。
她摸了摸手上精致雕镂出的宫灯,笑眯眯地看着前方的路,心中觉得竹影摇晃的阴森竹林没那么可怕,就连那快要枯死的竹树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她愉悦的情绪都已经快外溢出来了,走在她后面的楚瑜都看不下去了,笑着道,“兰儿姐姐,你慢些走,这竹林中有不少野兔子和竹鼠,它们胆子小,别都吓死了,我们下次去哪里逮去。”
兰儿听了楚瑜的话,还真的慢下脚步,如履薄冰,生怕吓着这野林中的兔子。
直到她因为身体不协调,左脚绊到了右脚,楚瑜没忍住笑了出声,她才意识到楚瑜这是在拿她开玩笑,懊恼地红了脸。
“主子,奴婢这是在替您高兴呢,您倒好,只顾着取笑奴婢了。”
“哦?”楚瑜眨了眨眼睛,“有什么高兴的事,不如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兰儿撇了撇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意,“我是高兴主子您终于快能过上好日子了,您看八皇子殿下和十公主殿下多喜欢您啊。”
兰儿心思单纯,见十公主与八皇子主动和楚瑜亲近,还送了楚瑜不少东西,就当他们是亲近楚瑜。
在这宫中的食物链中,十公主和八皇子是站在顶头上的,他家主子的运这是来了。
楚瑜却比她想的多多了,他摇摇头,“十公主与八皇子虽然脾气暴戾,但是心思纯净,不过也是小孩子心气,见到新奇的东西,一时上心罢了,时间长了没兴趣了,自然就丢到一边了。”
楚瑜从来没有自以为自己能魅力大到仅凭三言两语就让人喜欢上自己。
楚瑜与他们不过相差几岁,这番话却是站在高处看的,兰儿一时欲言又止,看着自家主子那还很稚嫩的脸,眼里却老成的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年。
她向来信服楚瑜,此时听楚瑜这么说,也担忧起来,“啊,那可怎么办啊。”
她家主子已经吃过了那么多的苦,难道真的要在那冰冷的没有人气的小庭院里过一辈子吗?
楚瑜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兰儿见他那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起来,只是她也只能干着急,主子的事情,还容不到她来置喙。
那几天之后,果然再没有见过十公主和八皇子。
兰儿见她家主子还是照常一般,早晨起来早读,上午喂兔子,下午练字,晚上继续看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
她心中焦虑,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去和其他修剪花圃的宫女聊了几句,才知道十公主与八皇子前几日打了一架,被皇上知道了,禁了他们的足,命令他们这几天呆在自己宫中抄《弟子规》修身养性。
她这才放下心,回去就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楚瑜。
她把这件事告诉楚瑜的时候,他正在练字,听她说完手下笔一顿,没有一点反应,反而摆了摆手,问了句不相干的,“兰儿,今晚我们吃什么?”
吃吃吃就知道吃。
兰儿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她家主子怎么对吃食这么上心,只知道她家主子似乎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恨铁不成钢地气的跺跺脚,跑了出去。
楚瑜看着兰儿气冲冲跑出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专注于手上的事情。
兰儿一气之下跑出了里屋,到了外堂才暗暗懊恼自己又胡闹耍脾气,若不是楚瑜不介意,她早就受到责罚了。
正是因为楚瑜从来不责罚她,才让她过得过于安逸,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咬了咬牙,她转过身,刚要回去请罪,就看到小李子在外堂的高桌旁擦桌子,一边擦桌子还一边碎碎念着什么。
她正奇怪,蹑手蹑脚地走上前,趁他不注意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小李子吓得手一抖,抹布落在地上,整个人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止不住地打哆嗦。
他转过头,看到是兰儿,才松了口气,埋怨着,“兰儿姐姐,你这是做什么,俺的魂儿都要被你吓没了。”
兰儿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日让你跑个腿都推三阻四的,今天不在小厨房偷懒,怎么反倒勤快起来了。”
小李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捡起地上的抹布,神神秘秘地凑到兰儿身边,低声道,“兰儿姐姐,俺听说下午内务府的刘公公又要过来收辛苦费了。”
兰儿两条柳眉紧巴巴地皱在一起。
“刘德才那个老畜生又要来了?这才月初呢,我们上个月才交的辛苦费,怎么又要来了?”
小李子叹了口气,“在这宫中,最好欺负的不就是咱们了,那刘扒皮恨不得天天来,给咱们刮一层皮下来才满意呢。”
兰儿听着他的话,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是又无计可施,只能咬了咬牙。
按道理说,这宫中是没有一条宫例是要交辛苦费给他们的,只是宫里的奉银都是他们管着,位份低微的嫔妃和不受宠的皇子若不交钱,这奉银能给你拖到第二年去。
这些小钱自然没有人管,时间长了他们愈发嚣张,竟然发展成一种默认的规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