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是一个隐藏在深处的洞穴, 石门的缝隙之外, 则是一座孤岛。
内部是叶灵芝凄厉的嚎叫, 外面却春光融融鸟语花香。或许是对锁链符纸太过放心, 除了一个看守他的天女之外,这里竟然没有别的布置了。
不过想想也对, 连地府都溃不成军广厦将倾, 对待一个被钉死在寒潭里的判官不必尤其重视,也实属正常。
崔无命敛了一下身上的衣袍,不小心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 蓦地抽了口气。
随着冰刹环发挥作用,他整个人随之升起, 白皙的赤足掩盖在过长的黑衣之下, 末端一层鲜亮的红边儿落在脚背上。
鸣声清脆、环响如击玉。
离开这里。崔无命想到,朝着阎哥的位置前行,去找他。
与曾经有过的畏惧和出于自身安全的考量都不同,已获得可称顶级的力量的崔无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去找他。
因为那是殷阎, 与其他的一切都无关。
·
彭——
奇异光华从一件法器上亮起, 荡出的光波与半空的紫光相撞,剑阵粉碎、灵波四漾,一个身影随之击飞出去, 猛地撞击到了石壁之上。
发须皆白的老者悬空飞进过去,抬手扣住那年轻人的喉咙,慈眉善目地道:“追击到了酆都之人, 为何不报?”
年轻人长着一双尖耳,一看便是杂血妖族,他深蓝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冷笑:“趁虚而入,妄称正道。”
“哦?贫道若非正道,岂会留你这贱种性命。酆都触怒天道,人人得而诛之!”
老者的慈善面貌蓦地变作狞笑,就在他指尖几乎刺穿妖族的喉咙时,动作忽然顿止。
噗呲。
骨骼断裂声、新血翻涌声。
在年轻妖族的视线里,刚才还风光无限近乎猖狂的伪君子,脖颈间穿透出一道血洞,散发着寒意的剑刃插入喉管,随着抽拔的动作而裂出碗大个伤口。
头颅滚落的同时,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戴着斗笠、一身黑衣的修士。
这位看不清面貌的修士抬起手指,掌心的洁白丝绢擦拭干净剑锋,近前到年轻妖族的咫尺之间。
“酆都的踪迹?”面前之人声音微微沙哑,“夜叉?卞城王?楚江王?……还是阎罗天子。”
年轻妖族抵触又畏惧地侧挪一步,退无可退,只能在这个活阎罗的注视下硬着骨头回道:“是夜叉。你是什么人?”
崔无命保持着一身冷酷的气质,语气尽量非常淡然地道:“是对他们感兴趣的人。如果你不说——”
“会怎样?”
另一个声响突然响起,崔无命微微一怔,察觉到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随后就感觉到脖颈一凉,几道锋利的爪刃隔着斗笠的黑纱抵在他颈间。
……哪来的黄雀?
他抬起眼,视线透过薄纱,看到对方展开的精致蝠翼和一双尖尖耳朵。漆黑的柔软发丝之间,熟悉的红眸透露出迷人的血色。
爱德华?崔无命怔了怔,开口道:“我是……”
“闭嘴。”递进颈下的尖锐指甲划出一道血痕。“我的目标不是你。”
崔无命知道爱德华打不过他,但是在这种致命弱点落在对方手里的感受依旧不太好受。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发现周围的场景都开始变化了。
是致幻。
危险程度极高的黑发血族注视着原位面的妖族,猩红双眼与之对视,荡起一层神秘莫测的波光。
“夜叉在哪里?”
年轻妖族的目光微微一滞,眼中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旋涡变幻,他迟疑了不到一息的时间,随后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叙述了出来。
追猎者内部有传言说,只有爱德华不想知道的,而没有他不能知道的。就是在赞叹这种无与伦比的、对心智施加的影响。
听完这一切之后,爱德华眼中的血色再次浓郁,如同荡起波纹的深潭或海面。
他的语调十分温柔,是那种能不分物种地打动人心、不分语言地浸透空气,仿佛能掐出一捧温水的柔和,配合那张美貌而柔和的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感谢你。但是,请你忘了这一切。”
致幻的天赋渗入到妖族的脑海里,让他在迷惑与心动中昏迷了过去,被爱德华放到了安全的地面上。
就在他转身想要对着那个黑衣神秘人故技重施的时候,看到刚才被他抵着喉咙的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爱德华:“……崔崔?”
崔无命:“这个称呼到底是谁带起来的?噢,奥黛丽这个完蛋孩子……”
他抬起手摸了摸脖颈上的血痕,非常怨念地看着爱德华,道:“什么时候这么凶,一句话都不让我说。”
“抱歉。”黑发血族态度非常好地道歉,“我没想到你……要蒙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