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者是一个非常通透的人,她即使知道这些,也不会放在心上。一直受其所困的反而是报死鸟。
自从被生死簿勾掉名字而成为主系统中的“游戏漏洞”之后,他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死而复生中体会到这一点,他会深刻地怀疑一个人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发自他本心,还是经由主神的数据而构成的,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被选中成为追猎者的人,都是主位面挑选出来的异常数据流……也就是无法在原位面进行重设的数据。”
这绝对是殷阎这么久以来说过最多的话,他尽其所能地把这些事解释地让人能够接受。
“这些异常数据流,有一些会在其他位面被湮灭。”
随着他的话语进行时,高楼之下交战中的追猎者中,有一位被原位面住民的异能波光打中,当场爆头。
这种场面,每一天都会在各个位面里上演,不止一次、两次,发生的频率几乎与新人成为追猎者的频率持平。
“还有一些,进入了榜单之内。成为它重点监控的对象之一。”
崔无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伸手捂住脸搓了搓,再度睁眼时,只能看到眼前高楼顶上的水泥地,上面落着一些灰尘。
他声音艰涩:“就像我们一样?”
“嗯。”
殷阎是no.1,在追猎者内部受到仰视的同时,也是受到束缚最多的。不过由于连通深渊之底的深渊之舌,是可以在全部爆发时超越主神算法的存在,所以比想象中要好一些,和修相比,他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规则的桎梏。
当深渊之舌不被封印时,是可以投喂血肉或技能进行强化的,但深渊之舌最觊觎的东西,不是任何鲜美的血肉,也不是那些契合度极高的技能,而是使用者的灵魂。
与修的光影化负面效果相同,如果殷阎控制不了它,就会成为深渊之舌的养料。
这一点,他并没有说。
“宇宙性和平慈善组织。”殷阎重复了一遍官方的定义,不达眼底地笑了一下。“也可以叫征伐的利刃、囚禁的监狱、掌控的手段。”
崔无命点点头,他将这些信息归纳整理,理顺了思路,暂时把那些关于真假虚幻的东西放到一面,留到以后再想。
“也就是说,追猎者组织本身是好的。”他总结道,“但监管智能走偏了。”
“对。”
“还有一个问题。”崔无命得到认同的答案后,忽然道,“生死簿,是什么?”
风声呼啸。
空间却仿佛凝结了,化成一团浓稠地化不开的液体,在极致的沉默中令人不安。
海东青跳动了一下,看着崔无命,又转头看了看殷阎,眨了眨眼。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殷阎亲了一下对方的眉心,低声补充:“再等等,我会想到办法,让你知道一切的。”
他的手指将崔无命的腰越环越紧,无声而长久地注视着他的眼眸,眼底从不轻易显露的情感一点一点地蔓延出来。
宛若久滞的岩浆开始流动,亘古的寒川冰消雪融,万物都映进眼里,但万物却都不放在心里。
只有你。
世界虚假,而你是真实的。
·
斯维因沉睡在一片黑暗中。
周围的机械绕成一个球,那些闪着金光的金属铺展开来,变成透明而坚硬的球体,容纳曾经原位面的侏儒神。
殷阎是做完血脉提纯和灌入再带着崔无命离开的,两个人完全适应这种状态,大概要两三天左右。
先醒的是阿尔兹。
在做这个交易之前,他就已经和斯维因达成了协定,交换的条件是,他要照顾这位侏儒神一段时间,以曾经侍奉修的程度为他效忠。附加条款是阿尔兹不会为了他做对修、对天域能造成任何不利的事情,也不会……
也不会承担超出侍者或属下的职责。
阿尔兹站在圆球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默默地看着球体里的紫发侏儒。
被提纯了血脉之后的斯维因显得更小了,大概正常人类的一根手臂就可以轻易托起来。他头上的双角消失了,发丝还是微微卷起来的。
手指也变得更小了,搭在手心里都放不满,再加上他本身的相貌加成,整个人就像一个大号的人造娃娃。
睡着的时候真是太乖了。
阿尔兹如此想着,就看到一根紫色的恶魔尾巴在眼前摆来摆去,尾尖儿非常不符合阿尔兹形象地绕了个圈儿。
……
好像是我的。阿尔兹伸手抓住新尾巴,想伸手戳一下这条尾巴感受一下,发现原本修剪得圆润秀气的指甲随着意念变成漆黑的长指甲。
没收住戳下去的动作,尖指甲戳到软软的恶魔尾巴上,有点疼。
阿尔兹收回手,在透明的金属球中看到了自己银发间冒出来的深紫色恶魔角。
尺寸比较小,比起恶魔角来说,更像是尖耳朵,但上面爬满了复杂妖艳的纹路,把智天使原本的圣洁感破坏得一干二净。
金属球动了一下。
斯维因醒了。
他那双颜色又变浅、几乎变成粉色的眼睛朝阿尔兹望过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自然地伸出手,面前的透明金属罩随之打开。
阿尔兹怔了怔。
哄自己的雇主起床,是属于仆从的职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