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我带你去看比兵器。”初三笑着道,“这两日我再教你一些新的技巧。”
阿泠看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心里说了声对不起,她接受他的好意,但她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和他一起并肩战斗。
***
两日后,驻扎半月不动的义军突然拔寨,第三日度过黄河,第四日,距离韩浙所率的二十万覃军不过五十多里。
当日下午,初三命令安营,然后宣布今夜犒军,尽情吃肉。
听到这个消息,哪怕是纪律严明,将士们的唇角忍不住都带了笑意,一番大块朵颐的饱餐之后。
初三下了第二个命令:“破船。”话落,初三朝着临河的几百将士抬手,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数百士兵带着斧头长刀乃至火苗,没两下就毁了渡河的木船。
立刻便有人震惊了。
“将军这是作何?毁了船我们如何离开。”
一群人附和。
“回去,我们为何要回去?今日我们为讨伐覃军而来,过河之后自然是一路向北,岂能有退返之意。”初三朗声说道。
即使对自己的将军有难以言说的信心,但是在场的兵士心里有数,这是一场难仗,他们胜算的几率不大。
初三见状对李显使了个眼色:“各将士自带四日口粮,其余粮食炊具毁之。”
什么?
若说刚才的命令在人群中引起的是骚动,那么现在则是轰动了。
“即使我们不后撤,用不了船了,为什么只带三日米粮,甚至炊具尽都毁灭。”
“是啊,是啊,将军,即使我们胜利了,也还是得吃饭吧。”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想起,初三微微抬起手,各种议论声顿时烟消云散,数万人安静的仿佛无一人,只有鸟雀鸣叫的声音在四周响起。
“等败了覃军,我们用他们炊具做膳,用他们的米粮吃饭,我们带着炊具干粮进攻,未免耽误胜利的时间。”他铿锵有力道。
众人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荒唐,但此时此刻,深沉厚重的声音随风传来,带着稳天固地的坚毅之力,陡然让人生气一种胜利的信心。
他们一定能胜利。
他们一定能打败覃军,继续前进,吃他们的粮食,用他们的炊具。
但有人退缩了。
虽然这种人极少,但是不可否认的他就是存在,满军的肃穆中,一个不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若是我们败了,岂不是只有一死。”
有人的眼神开始浮动起来。
初三表情一如既往:“若是败了是只有一死。”
士兵哗然,有些人就要反驳这个决定,不等他们开口,初三补充道:“所以我能只能胜。”
话落,便下令道:“摧毁炊具。”
军令如山不只是说说而已,更多的人已经刻在骨子里,初三一下令便立刻执行,但总还是有几个彷徨犹豫不决的。
催促再三,仍然不愿服从。
李显望了望初三,开口道:“不从军令者,斩。”
话音一落,便被人拖出行伍,鲜红的血洒在黄河边上,初三望向沉默的士兵:“此战胜则生,败则死。”
这句话像利刃挂过耳边,深深印在了在场各将士的心里。
失败会被覃军绞杀。
但更多的是豪情和决心,既然退无可退,那便勇往直前,大败覃军。
孤注一掷的兵法昨日初三已经和阿泠见讲过,这是疯狂的举动,但也是能够最大程度提升大家战斗力的举动。
既然占据绝对劣势,何不如拼一把。
想得开的阿泠心情十分平静,她看着大家吃肉毁船,只留三日的食物,静静地陪在初三身边。
夜晚渐渐来临,这个时候忽然士兵急匆匆的来找阿泠,说陆琰在前方跳河了。
什么?陆琰因为进军营待了几日,了解他们的兵力状况,即使不是覃军的人也不可能放他离开,倒也不是相不相信他的问题,而是对将士们负责。
不过对于和义军一起渡河,陆琰也没表现出什么排斥的举动,这段时间他意志消沉,阿泠刚开始怀疑过他要自寻短见,可好几日都没有动静。
如今难道真的忍不住了。
jūn_duì 驻扎靠近河流,若是陆琰寻死,跳河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下忙乱的赶过去,到了位置,就看见湿漉漉的陆琰被两个士兵拽着胳膊,显而易见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阿泠快步走了过去:“陆琰,你……”
陆琰扭过头,见阿泠一脸复杂,他淡淡地问:“你不会以为我要寻死吗?”
难道不是吗?
阿泠用表情告诉陆琰答案。
陆琰揪了把衣裳上的水:“东西掉进水里的,我去捡而已。”
阿泠不知道陆琰说的是真是假,但有一点清楚的是,陆琰没什么活着的期盼。
他仿佛是一片落叶,随风游荡,去往何处都是无妨。
沉默了下,阿泠挥退几位兵士,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做好准备能够接受后果,阿泠不会对他过多干预,不过念及曾经相处的情分上,阿泠还是有些话想说。
“若是戟岄还在,想必也不愿意看着你这样。”阿泠吸了口气,尽可能措辞委婉。
陆琰嗤笑了声。
阿泠用舌尖润了润干涩的唇,继续说:“她还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陆琰抬眸望向远方的河流,沉默着,阿泠以为不会回答了,他忽然开了口:“有。”
阿泠提起一口气:“是什么?”
临河的风有些湿润,陆琰泛乌的唇拉成一条直线,他的声音和风声混合在一起,有些不清楚:“她想和我成亲,但…我没有同意。”
阿泠闻言,心里叹了口气,陆琰和戟岄之间,戟岄比陆琰主动的多。
陆琰抬眸,眸光深沉地凝向阿泠,忽然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对戟岄拒绝吗?”
“什么?”
“因为我不认为她对我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只是在黑暗中挣扎久了,习惯了我的陪伴,我以为我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看清她的真心,可是……”
他苦笑了声,眼里隐约有泪光闪过:“可是突然之间,就没机会了,也没时间了。”
“陆琰,你……”痛失所爱的滋味阿泠没有尝过,可她尝过很多痛苦的滋味,想必比起那些东西来,痛失所爱或许更难让人接受。
毕竟,只要她一想到若是有日初三离开她,她……
思及此,阿泠浑身一颤,她为什么会想到初三。
陆琰盯着阿泠,慢慢挪开了视线,他沿着河往营帐的方向走,走到阿泠旁边的时候,他顿足,轻声道:“赵泠,别学我。”
“让自己后悔。”
风很大,他的衣角秋风刮得猎猎作响,脊背微微佝偻,像是失去配偶的孤雁,只是一个背影,就能让人感受到它铺天盖地的痛苦。
心脏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下,不是疼,而是无力感,无力到思考都是难以做到的一件事。
背后似乎传来叫她名字的声音,是幻听吧,阿泠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想,但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声音的主人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