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乱站在栏杆上, 一条腿支撑着身体,另一条腿就自然弯曲,在空晃啊晃, 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
小个子就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脸上就差写着,你快同意吧,这几个大字。
小个子基本上算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平日里没接触过外头的孩子, 很想跟林乱一起玩。
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进了军营, 其实就算军营里缺人,半大孩子经常被睁只眼闭只眼当个壮丁收进去,但军营不收太小的孩子。
太小了容易夭折,如果不懂事儿, 还可能吵吵闹闹的, 军营里都是过了今天没明天, 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的汉子,每天绷紧着神经,一个个都忙的很,哪个能帮人看孩子?
像他那时候的年纪其实是进不去的, 但那时候都在逃难, 父母一路带着他脚程就慢了旁人好多, 又实在没有东西可以给他吃, 但他那时候其实吃的不多。
爹娘实在没办法, 他们又没有马车,只能步行,这么个年纪的孩子,抱着背着也不行,但又实在跟不上,有个女人找上他们,告诉他们,这么大的孩子难养活,让他们去跟旁的人家换了,省一口粮,还能有点吃的。
爹娘脸色就变了,领着他扭头就走。
他那时候也在,不明白那人说的什么意思,后来他跟着jūn_duì 走的多了,就知道了,他们换了孩子,是要吃的。
那女人就是牵线搭桥的。
他本来对父母丢下他的那点子怨恨也没了,只剩下满满的庆幸。
那天爹娘带着他,走了很远,去了招兵的地方,排了好久的队才排上,招兵的人看见他就皱起了眉头,说他太小,让他们领着孩子回家。
但爹娘求了好久,说他年纪够了,招兵的当场就笑了,不耐烦的让他们走,说他还不瞎,就算够了年纪他这样的也不行,他们是来招兵,不是替人养孩子的。
娘当场就哭了,让他跪下,说这孩子听话,不给人添麻烦的,又说你们不要,那真的就没地方给这孩子一条活路了。
他当时也没哭,不知道为什么,他平日里不是能忍住的,但就是没哭,听话的跪下,还带着几分茫然。
那招兵的就锁紧眉头,他们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这是他们不要的话,这孩子八成活不下去。
旁边还有个老兵,本来全程叼着烟斗没有说话,这时候叹了口气,说,年龄够了就留下吧,然后他就跟一群孩子站在了一块,但是还是比人家矮一大截。
没人再问他年纪是不是真的够了。
他们到一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就又走了,最后战事少了,又日日在军营里,能出去的时候没多少,边塞的孩子也没几个在外头玩儿的,都小兽一样,警惕的很,旁人一搭话就飞快的跑了。
只有林乱,跟他瞎扯了这么半天,所以他是很期待能跟林乱玩儿的。
林乱本来就心动了,小个子刚提议他心里就答应了一大半,后来他说有战马,他就在盘算要骑个什么样的马了。
就是觉得刚刚还跟人家没好气的发脾气,小个子也没在意,亲亲热热的招呼他去玩儿,他现在就跟着人去他们那里骑马,有点下不来台,装模作样了好一会儿,才点了头,道。
“那我就去看看吧。”
说着跳下了栏杆,轻快的跑到了小个子旁边,眉眼间也是满满的快活了,自从那天过后他很少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林乱看起来就很兴致勃勃的拉着人走。
红头发跟另一个人对视了一眼,也跟上了。
林乱不知道路,但是这里就一条路,一直顺着走就是了,肯定没错。
一边走还一边跟小个子说话。
“你叫什么?我叫林乱。”
“我叫叶谈,后头那个脾气不大好的没汉人名字,叫什么克什么勒,老长了,我们都记不住,他喝酒可厉害了,刚来的时候跟我们一个将领拼酒,喝了十坛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叫他十坛就行,另外一个是我们老大,君须惜,叫他老大就可以。”
林乱回头看了一眼,君须惜冲他笑了笑,十坛倒是冷着一张脸,有点不耐烦。
就像看着一群幼崽在自己身上玩闹的雄狮,虽然耐下性子,但是心里还是不耐烦的,好像下一秒就能扭头翻脸,但他从刚刚出现就这幅表情,林乱也不怎么在意。
叶谈见林乱回头,凑近了林乱,小声跟他咬耳朵。
“十坛刚来的时候谁也不搭理,后来能说上几句话了,也咬死不肯说自己叫什么,后来我们就叫他十坛,还是有一次他自己肯松口,跟我们说了一回他叫什么,可惜说的太快了,我们谁也没记住。”
十坛在后头神色不变,叶谈以为自己说的小声,其实他跟君须惜在后头听的清清楚楚,但他就跟没听见一样,倒也没说什么。
林乱一边听一边点头,有点心不在焉,他现在更想去那里的马场跑两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