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然对周烟微微颔首。
“周夫人, 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烟忙让开。
“您来,我这没什么好地方,就去正屋里坐坐吧。”
待两人坐定, 周烟身边的月茹点上烛火,又去端了热茶来。
“苏将军, 实不相瞒,乱儿是我捡来的,那兵荒马乱的年月, 小小一个孩子, 捡来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 被吓的呆呆傻傻,整日一步不离的跟着我,是后来才好了的。”
周烟说着说着就真的动了真情,抹了抹眼角的泪。
“我当时也是魔怔了, 就想着把这孩子当自己孩子养, 林家总不能不要自己家的孩子, 我也好为自己找个依靠,现在事情败露,也是我自己活该,净动歪心思。”
“夫人不必担忧, 夫人救了这孩子, 那夫人就是苏家的恩人, 您就跟以前一样,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苏凌然顿了顿, 又缓缓开口道。
“苏乱,我是说林乱,他还是夫人的孩子,还叫您娘,他乐意叫林乱我也不强求,但他毕竟是我的骨肉,我唯一所求的,就是让他可以认我。”
他在桌上放下一块随身带了多年的玉佩。
“这是我当年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给他亲手制成的,是用一块在边塞的玉石原石雕刻而成,玉成色算不上好,雕刻技艺也只能算一般,但我随身带了多年,温养的有了几分暖玉的质地,迟了许多年,还请转交给他,就只给他就好,什么都不必多说,由他怎么处置。”
周烟连忙点头。
“苏大人放心,我一定送到。”
苏凌然起身。
“那我就先回了,改日再来拜访。”
他见周烟也站了起来,抬了抬手,示意周烟不必起身。
“不必送了,夫人去看看林乱吧,他今日哭了许久,这会儿眼睛该不舒服了。”
周烟只好站在那里,看苏凌然出了门,她去林乱那屋的时候看了一眼,苏凌然没带随从进来,自己孤零零的出了院门,背影还是挺直的,但偏偏带了几分寂寞,不一会就隐没在了夜色之。
苏凌然出了院门,马夫下了马车,给苏凌然撩起门帘。
“不必了,你先回府吧,我去买坛酒,有些想了。”
马夫也曾是苏凌然的亲卫,这会儿听了,点了点头,从马车里拿了苏凌然的外衫,给他披上,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将军。”
他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道。
“喝酒伤身。”
苏凌然随意的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道。
“跟钟叔说一句,把林乱的屋子收拾出来吧,以后应该用的上。”
他笑了一下,才道。
“你有三个孩子,两个那么大的男孩,你跟我说说,他们喜欢什么。”
那亲卫这才咧开了嘴,知道了自己将军没伤心,这才挠着后脑勺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我是个粗人,不会搞什么新鲜东西,隔三差五,给他们几个带几斤肉,我家婆娘做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一顿,在我看来就很好了,我们是小老百姓,跟小公子不一样的,男孩就放在巷子里,不用多管,让他们自己野去,女孩就给她带些扎头发的绸带。”
苏凌然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小子,不错,行了,回去吧,叫钟叔把几日前得来的野猪肉给你拿上一扇,再拿匹花色好看的缎子。”
亲卫也不跟自家将军客气,谢过之后就走了。
苏凌然披着外衫,看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低低的笑了两声,周烟院子里从外面望过去灯火通明,不时还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说笑声,热闹的很。
苏凌然的笑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殆尽,只余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飘散在夜风里。
那边周烟陪林乱用完膳,林乱晚上贪食,极喜欢吃那种很咸的腊肉,周烟平日都管束着他,今晚在周烟眼皮底下吃了许多也没见周烟发火,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就忙活着给他洗脸擦眼。
碎衣也没有招惹他,把他喜欢的菜都堆到他旁边,要是平日,林乱吃什么,碎衣一定要抢去一半才肯罢休。
林乱觉得今晚周烟和碎衣都对他特别好,都顺着他,一不小心就得寸进尺了,非要周烟给他在后院圈个小马厩,来养他的那匹马。
周烟脸上的笑僵了僵,最后还是忍不住抬手揪了他的耳朵,让他滚去睡觉,碎衣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这院子那么小,他的马都得放在城外的老房子那里。
林乱委委屈屈的去睡觉,临睡前周烟临吹蜡烛前,将那块玉佩放在了他的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