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女生>所有人都想害我> 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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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1 / 2)

年尾的这几个月里, 发生了很多事, 朝堂大事有之, 艳异逸闻有之。譬如入冬后,右相宋公寒疾发作, 不良于行,于是自请解除其兼领之御史大夫、吏部尚书等职务,信王提拔新秀能臣顶替, 蓁娘的哥哥又升官了。


再譬如林太师年过花甲犹好女色,家中美妾成群,其中却有不爱富贵只慕少艾者,与太师府的琴师两情相悦携逃私奔, 被太师抓住私刑沉塘,这是好几年前的旧事了。因虞重锐所行新田亩法, 农户亦可租佃河塘, 捞河泥沃田、灌溉、种藕养鱼等等,这片野塘被附近的村民承租。偏巧最近河里闹水獭,把鱼都吃光了,村民干塘抓捕, 水獭没捉到, 捞上来两具白骨, 身上绑缚铁链石块, 显然是被人所害。女子腹中还有已成形的胎儿, 两尸三命。这琴师当年在洛阳颇具盛名, 随身所带之琴镌刻其名号, 经水而不腐,女子身上亦有太师所赐之金玉,所以很容易便确定了身份。一番审讯查证后,仿照我家案例,太师推了一个管家出来顶罪,自己则引咎削爵罚俸贬职了事。


又譬如房太尉发现短短一年内,国公、左相、太师接连落马,右相称病不朝,只剩自己一个独挑大梁出头,大约也觉察到苗头了,最近收敛低调了很多,连要求废除新法的折子也收了回去,只是向信王诉苦年关难过。信王因命吏部重整禄制,削减职田,禄米金帛各加一等。


不过最轰动朝野上下的,还是要数虞重锐入狱后,颇受新帝青睐、暂代户部事务的新晋侍郎邵墉,主动承认自己是永王逆党祸首虞向南之孙,列举经年搜集所得之证据百余条,为其祖翻案。


虞向南一案,是先帝登基不久、战乱初平时,由祖父主导而定,最主要的依据就是祖父的证词,仓促结案漏洞颇多。如今祖父声名扫地,德行为众人所不齿,他的证言不但不足信,还成了反面例证。邵东亭多次要求与祖父当庭对质辩论,祖父都以年事已高、时隔太久记事不清为由避而不见。


冬月下旬结案审定,信王批准为虞向南平反昭雪,恢复其身前名位,追谥“忠肃”,受株连之亲眷家属皆赦免放归,已故者抚恤追悼。邵墉认祖归宗改回虞姓,奉旨回乡祭祖迁陵。


当年虞向南的兄弟子侄或一并随他被处极刑,或流放边地客死异乡,孙辈一子三女获罪落贱为奴。这么多年过去,骨肉早已散落凋零。邵东亭寻遍教坊,只找到一名年长的堂姐,另外两个年纪较小的姐妹则流落人海,无处寻获。他又向信王请求,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幼没入掖庭,求信王放其出宫回乡。这个兄弟是他父亲的正室所生,他和母亲都未见过,只知道今年应当是二十三岁,在家时名“垣”,小名叫作长玉。


长玉……长御?


宫中奴婢的来历详尽清晰,掖庭仍能查到,长御籍贯出身、父母家人、因何获罪,都一一记录在案。


以前我只知道长御是因为永王之故受到牵累才入宫为奴,但没想到他就是虞向南的孙子,更不知他一生悲苦的始作俑者,竟是我的祖父。姑姑将他从掖庭带出,自小养在身边照顾,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可是他去年就死了,连尸骨都不知葬在何处。他只要再熬过一年半,就可以等到家中平反,出宫堂堂正正、自由自在地生活。但如果长御没有死,姑姑就不会寻短见,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信王恐怕很难上位,先帝陛下或其子孙也不会容许他定下的案子被推翻平反。


这真是个自相矛盾、无法两全的难题。


“李四宝,”我忽然想起这个人来,“李明海的徒弟李四宝,可还活着?”


李明海死后,李四宝受杖刑致残,贬入掖庭做苦力粗活,捡回一条性命。信王掌权后,暗中命章三全厚葬李明海,李四宝也得了一笔丰厚的赏赐补偿,但出宫后染上赌博恶习,很快输得精光,如今靠变卖田产潦倒度日。


从李四宝嘴里套话,比包氏容易得多。邵东亭给了他一锭金子,他不但合盘托出,还把我们带到坟地,谄媚地问需不需要人手帮忙挖掘。


长御只以苇席裹身草草下葬,肌肤已坏,身上的內侍衣冠却还未完全朽烂。他身量颀长,比一般的小黄门个头高,每回领了制服回来,都要把袖管裤脚拆开,放长了重缝一遍。大前年过年,我非要缠着他陪我放爆竹,火星溅在他衣服上烧了一个洞。他把外衣换了,内裳却不舍得扔,缝缝补补继续穿,我都认得的。


邵东亭将长御的遗骸移入新棺,之后带回苏州祖墓安葬。他已经改姓,应该叫虞东亭了。


说来奇怪,从前我看他百般不顺眼,现在我知道他也姓虞,是虞重锐的堂侄、长御同父异母的哥哥,爱屋及乌,我似乎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县主与舍弟自幼相识,交情匪浅,”回城路上他问我,“我弟弟……是个怎样的人?”


“长御啊,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人,”我想起长御生前音容,心头仍觉微微发酸,“而且长得特别好看。小时候不懂,我还发过愿长大了要嫁给他呢。”


我明明是他的仇家之女,可他从未因此迁怒怨恨过我和姑姑,待我们一如至亲。


“比二叔还好吗?”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虞重锐。“嗯……差不多吧,反正都很好就是了。”


虞东亭也笑了起来:“难怪当初议亲时县主看不上在下。”


他送我到春明门前。离春明门最近的宫殿是昭阳宫,站在宫门外依稀可见廊殿庑顶。我瞧见他坐在马上,举头向宫墙内眺望昭阳殿的一角飞檐。


我问他:“虞侍郎何时出发?临行前是否打算……向公主辞行道别?”


“不必了,”他调转马头,“回乡两三月足矣,将来有的是机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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