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推她,一下又一下,力道不大。
耳朵边传来的声音,很低哑,也很嘈杂。
“高二……你们……都给我好好!”
“快醒醒,善善,善善!主任来查课了。”
那推她的力道便稍稍加重了一些。
卿善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头顶的风扇慢慢的转动,发出轻微吱呀的声音。她的手臂下垫着试卷,黑板上都是老师板书的公式。此时下课的铃声刚好响起来,她听到校园广播的背景音乐是——
“北京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
……
是班主任黄木云的课。
卿善“蹭”一下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场景。
黄木云手上的教鞭都没放下,指着卿善就说:“卿善!这一次数学考试你考得不错,但也不可骄傲自满!眼见着下学期就要迈入高二了,你们的高中生活走了一半还多!明白吗?”
但很快,她就发现面前的学生很不对劲。
卿善整个人身子都在抖,整个人仿佛被极大的,无法承受的震惊笼罩。白皙的小脸痛苦之色清晰可见,清澈柔软的一双眼睛里很快泛红,泪水滚落。
黄木云觉着自己也没说什么重话……不应该啊?
“善善,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卿善听到身边熟悉的呼唤,转头看过去,章舟正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少女的声线都在颤抖,声音因为受到剧烈的冲击不像从前那样清脆,“现在是,什么时候?”
章舟用笔戳了一下她,笑着说:“你傻啦?现在第二节 课的课间。”
说完后发现卿善的表情愈发不对,才后知后觉的也站起来,摸了摸卿善的额头:“怎么糊涂了!现在是2008年呀。善善,你的额头好烫,你是不是发热了?”
“你别哭啊善善,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见到好友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章舟手忙脚乱的拿纸巾。
卿善本来就长得漂亮,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样子,她个女生都见着心疼的慌。
卿善知道,自己重生了。
她在死后做了两年的游魂,昨天在自己的墓碑上倚着睡着,醒来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高中课堂。
要知道,鬼魂从不会觉得困倦,也不会想要睡觉。
2008年,这是她短暂的生命中看起来最为顺利的一年。此时她正值高一,成绩中等偏上。家人都在,友人围绕。那个毁掉她一生的恶魔还未转学过来,似乎一切都来得及改写。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她无数次想触摸都触碰不到的爱人——
卢醉。
那个虽然阴狠,却将自己放在心底最深处宠爱的少女。
想来是上天都嫌她上一辈子活的太过混账窝囊,让她重来一世,挽回这一切。
下课了,卿善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章舟就在卿善最近的地方,看见少女一直保持僵硬的姿势,长长的睫毛早就被眼泪打湿,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声音。
章舟着急地凑过去,却听到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卿善反反复复念的两个字是:卢醉,卢醉,卢醉。
众同学大惊失色,卿善怎么会和那种人扯上关系?
凤城一中,谁不知道卢醉的名字。
喜怒无常,打架比男生下手还狠,阴郁的女魔头,连老师都无力管教。
谁人都避之不及,反正被她盯上绝无好下场。
***
黄木云将卿善叫进了办公室,见卿善确实不对劲,便让她今天回去休息,问要不要打电话给家里人来接,卿善的声音还哑着,却已经平静下来不少。
“谢谢老师,我可以自己回去。”
黄木云终归是不放心,便让与她顺路的章舟陪同。章舟欢呼雀跃,毕竟可以不上课,搂着卿善开开心心地收拾书本和作业。
卿善人还没走出学校,有好事人往外面一说,消息便传开了。三班那个和小白兔一样软的让人都不忍心说重话的班花一睡醒就念叨卢醉的名字,很快就被高二十班的同学知晓。
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的课桌一本书都没有,在一众乱糟糟堆满书的课桌里格外醒目。有人正趴在那儿睡觉,头全部埋进臂弯,身上松松垮垮罩着一件宽大的校服,只能看见裸露的双手,皮肤白的能看到血管,干净又修长。
教室里有些吵闹,十班基本上都是些不读书的小孩儿,书本扔来扔去玩。还有些在讨论八卦,自然避不开刚刚课间的新鲜事。
“你们听说没,今天那个三班的班花和中邪似的,在上课的时候哭得要死。”
“不是说老师稍微说了她一句吗?这种小白兔当然受不得重话,不过看到那脸,我也舍不得说她啊,啧。”
“不是,她是为了……”说话的同学瞥了一眼后排,才小心翼翼说,“她是为了卢醉!”
“那一下站起来就哭着喊卢醉的名字啊,真的,如假包换。整个人都和傻了一样。”
“这什么渊源啊,卢醉惹事惹到三班去了?那群三班的书呆子不是都很宝贝他们班花么。”
后排的人仿佛听不到任何讨论,一动不动。
教室的门忽然被人粗暴的一踹,有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生风风火火跑进来,后面还跟着高个子男生。
林烟在后排坐下,知道卢醉应该没睡着,兴冲冲喊:“老大!老大!我刚刚听到说那个三班那谁,和魔怔了一样喊你的名字,你把人怎么了啊?”
平静放在课桌上的手动了动。
洛嘉辰拉了一把林烟:“好像有点不对。”
林烟还在喋喋不休:“我刚刚还看到那个班花了,诶呦长得真漂亮,以前没细看,今天怎么觉着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呢?老大你魅力可以的啊,连书呆子都……”
她话说没完,坐着的凳子就被狠狠踢了一下,整个人都摔了下去。那刚刚还趴着假寐的少女抬起了头,懒洋洋一掀薄薄的眼皮,那双桃花眼上扬,漆黑的瞳仁隐约有怒意。
卢醉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是淬了冰一样透着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