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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5)(1 / 2)

何评价侧妃,那又与他何干?这婚事又不是他逼着她同意,那日若是她能老实听从楚氏之言,任由此事淡去,他也不会驳了侯府的意思,娶一个王妃,侯府女子虽是首选,却也不是唯一。


她想享受这富贵,便也要承受其重。


方瑾瑜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轻讽,他扶着椅柄起身,安崇立刻有了动作,无声地走了过来,方瑾瑜淡淡垂着眸子,温和依然:“回房。”


这话中回房,自然去前院。


安崇无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神色微乏,缓步跨进房间,安崇低下头,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一天紧绷着的情绪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今日王爷要去侯府迎亲时,旁人也许觉得是王爷看重齐侯府,其实安崇知晓,不过是想去见那人而已,他一直担心着王爷会失控,毕竟在王爷心中,不管是那人看着他成亲,还是他看着那人成亲,都是他接受不了的。


至于西厢房中等着的那位,安崇跟在温王身边久了,心也早就冷了,自然不会可怜旁人。


府中总管到了西厢房,站在新房外,声音沉沉,听不出丝毫起伏:“洛侧妃,王爷不胜酒力,怕是晚些才会过来。”


洛芋紧捏着衣袖的手陡然一松,不管如何,他总归是派人来给了她一个交代。


可随之而来的便是,不由自主升起的困扰和难堪,新婚之夜,却连盖头都未掀开,她婚前也多做准备,自然知晓所谓从吉时早已过去。


今夜若是王爷一直未来,那府中下人心底如何想,她都大概猜到。


洛芋面色渐渐煞白,却又莫名想起那日洛茜同她说的话,双手相互绞着,素白的手背隐隐透着青色筋,半晌,她终于平复心底情绪,不愿再让旁人看了笑话,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


厢房中的两位嬷嬷和些许丫鬟对视一眼,还是一个看似领头的嬷嬷说道:“侧妃,这盖头还未掀,如此退下有些不合规矩。”


洛芋眼底浮上一层不耐,规矩?殿下至今未来,又何曾符合规矩?她声音中透了一丝冷意:“出去。”


她态度坚决,如今天色也已晚,众人也没有再坚持,毕竟心底都知道这位侧妃此时心底自然不舒服,低垂下头,轻手轻脚地退出厢房,留了几人候在门口,其余人跟着进了耳房。


厢房内,只剩下洛芋和巧儿两人,巧儿此时也看出了不对劲,声音微弱略带些迟疑:“……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洛芋眸色渐冷,一把掀开了盖头,巧儿眼底惊讶却也没有阻拦,瑟瑟地缩在一旁,就听见她家小姐凉凉的声音:“还能怎么办?”


“温王如此打我脸,哪里想过我能怎么办?”


她不耐地回了这一句,便不再想开口说话,视线斜移,转到屋内旁的物件上,眼底怒意才消了几分,房间内布置皆是喜庆,不管是那扇屏风,还是墙上的壁画,都是名贵之物,瞧着这些,温王也似对这门亲事上了心。


她敛了敛神色,对着巧儿问道:“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可瞧见院子里是何光景?”


巧儿连连点头:“瞧见了,十分好看,堪比三小姐的院子了。”


虽说王府是皇室,万物皆是好的,但是齐侯府也未必能差到哪儿去,云霞苑更几乎是府中最好的一个院落,若是能堪比云霞苑,洛芋这西厢房自然已是不错。


听着巧儿这般说,洛芋才微微放下了心,说到底,她虽对婚后两人恩爱有些憧憬,但是,她最看重的还是这些身外之物,而并未是温王殿下这个人。


只要温王愿意给她侧妃的体面,说到底,他心底喜欢谁,又与她何干?


洛芋敛了心思,今日温王的做法虽对她有些不利,但是她最大的优势便是这王府后院中并无其他主子,这般想着,她面色才渐缓。


这便是洛芋和洛茜的区别,两人所在意的不同,洛茜最恨的是温王喜欢了洛伊儿,而洛芋不满的是大婚之夜温王没有给她体面,洛芋比洛茜拎得清,这点既是温王对她满意之处,也是温王不满之处,拎得清,未必就代表好控制。


温王府中的一切事宜自然都未传出来,洛伊儿还是如往常一样,只是偶尔看见洛茜,洛茜总是用一种阴暗的眼神看着她,起初还好,时间久了,洛伊儿心底渐渐有些不耐。


任谁被人用那种眼神盯着,都会有些许不喜。


洛伊儿甚至都不需要有旁的动作,只和楚氏提了一声,洛茜便被交代,大婚之前,在院子里绣自己的嫁衣,请安也免了。


洛芋的三日回门,来得十分快,几辆马车到了侯府门口,齐侯府的人等在门口,不管如何,她如今都是皇室中人,侯府一门就要以礼相待,否则便是不敬皇室。


洛伊儿清浅笑着,婷婷立在门侧,瞧着最前方的那辆马车,是温王先下来,才扶着洛芋下马车,洛芋面上带着一分笑意,眼角处也余着些许幸福,两人瞧上去,也似有些登对。


几番见礼后,洛煜安领着温王朝书房的方向走去,洛芋则是同着老夫人和楚氏一起到慈惠堂去,生平同一次,洛芋站在众人前方,她笑意越发柔和,一手扶着巧儿,身旁还跟着几个王府的嬷嬷,侧妃的架子摆得十足,只柔柔地同老夫人接话。


在慈惠堂说了一会儿话,便让洛芋回院子里去了,毕竟她也想见见她姨娘。


洛伊儿跟在楚氏身后,朝芳韵堂走去,自从见到洛芋后,楚氏的面色就淡淡的,洛伊儿侧头,眸子里含着一分不解:“娘亲,你怎么了?”


“无事,”楚氏先是摇了摇头,后才露了一个笑容:“只是瞧着这位温王侧妃的派头,与往日那个侯府四小姐大有不同。”


洛伊儿掩嘴笑了笑,眸子里泛着些许薄凉:“权势富贵迷人眼,也侵人心神,娘亲何必去在意旁人。”


洛芋虽曾是侯府的人,但是她素来低眉顺眼,穿衣打扮和行为举止都需要三思而行,尽量低调而为,才能不惹了嫡出一脉的眼,哪有如今这番自在。


她年纪尚小,此时稍有迷失,再是正常不过了。


也不知她自己有没有发现,她如今已经有些飘然,否则她也不会摆足了侧妃的架子,行路都走在最前方,虽然皇室尊贵,她却是忘了孝顺为先。


她对洛芋并不在意,说了一句,便将其抛在脑后,两人在芳韵堂说着话,突然就谈到了洛茜的婚事,她身为侯府长女,本按理说,她的婚事自然不该低到哪儿去,也应大肆操办。


可偏偏她生母惹了侯爷厌恶,加上洛芋刚进了皇室,哪怕她是嫁过去做正妻,她的大礼也不可能比洛芋更盛重,楚氏问向洛伊儿时,洛伊儿此时对洛茜心底正是厌烦之时,连眸子的神色都浅淡了些,抿唇道:


“娘亲看着办就是,不管你怎么做,都是不讨好的,何必如此操心。”


楚氏对府中庶女虽然冷淡,却也算尽心尽力,洛伊儿对此也不知该如何说,若是靖王殿下未来还有旁的孩子,她未必会做得如楚氏这般好。


洛伊儿敛着眼帘,捧着一杯茶水,轻轻地饮着,在楚氏面前有些随意地走着神。


楚氏素来惯着她,此时也不例外,见她面上尚有一丝倦意,便说道:“行了,别在这儿呆着了,回你的云霞苑去,午时再过来便是。”


洛伊儿也没有勉强自己,她总是有些春困,这个季节总像是睡不够一样,服了服身子,就领着盼思等人退下。


刚出了芳韵堂不久,便撞见了洛茜,瞬间所有懒散心情都散了去,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绕了方向,朝凉亭里走去,盼思跟在她身后,也有些不悦:“小姐,大小姐这段时间越来越过分了。”


常到小姐身边来晃悠,小姐送客的话她也装作听不懂,她也什么都不说,就死死盯着小姐不放,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洛伊儿抿唇,没有接盼思的话,也没有指责她犯上的话,指尖抚了抚皱着的衣袖,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不过片刻,洛茜也就跟了上来,洛伊儿一手随意搭在石桌上,侧眸平淡吩咐盼思:“去备茶。”


盼思虽有些不解,却是立即低头领命退下。


洛伊儿懒洋洋地垂眸,把玩着自己腰际的玉佩,含着一丝不耐:“大姐日日盯着我,是有话想要对我说?”


洛茜身后还跟着碧玉,她面色冷然,坐到了洛伊儿对面,瞧着眼前依旧精致的人儿,心底酸涩嫉恨不已,讽刺地笑出声:“我能有什么话对你说?总归这侯府还不是什么都由你说的算。”


洛伊儿掀了掀眼皮,对这番话装作没有听到,毕竟这洛茜也不是第一次蠢,她抬眸道:“既然无话对我说,大姐日后可否不要跟着我了?”


她对于洛茜的行为也恶心的不能,她素来不会大声呵斥旁人,温婉之言,洛茜皆数当作听不懂,原先洛茜和原主的恩怨,她懒洋接招便是,对于洛茜这个人,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可是如今,洛伊儿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喜一人。


洛茜冷下脸色:“我不想嫁进宋家。”


洛伊儿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大姐既然对这门亲事不愿,早在当初为何不说?如今八字已经交换过,便是聘礼,宋府也已经准备好,大姐此时一句轻飘飘的不想嫁,委实有些过分了。”


“这些自然难不倒你。”洛茜狠狠皱眉看向她。


洛伊儿反倒是被她的态度气笑了,她哪来的底气认为自己会帮她?洛伊儿抬起头,眸子泛着微凉的笑意:“即使如此,我又为何要帮你?”


洛伊儿话音刚落,就瞥见石桌上洛茜的双手握紧,似乎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下一刻就听见她刻意压低的情绪:“三妹,你真的以为你和温王的私情没有旁人知晓吗?”


洛伊儿眸色彻底冷然了下来,洛茜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底微放下心,面上刚露了一分笑,陡然觉得脸颊一疼,惊愕抬眸,就见洛伊儿刚收回的手,她眼底错愕,不敢置信:“洛伊儿,你就不怕……”


“大姐,”洛伊儿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拭的手指,斜斜地一抬眸看向洛茜,不紧不慢打断她的话:“我一直都知道你蠢,却从不知你这么蠢,蠢到我都没有了与你说话的心思。”


洛茜面色越发难堪,洛伊儿的话还在继续:“近日我无心于府内,大姐似乎越发放肆了些。”


“更何况,”洛伊儿擦拭好了手,凉亭外有丫鬟走进来,低着头不敢看凉亭里的情形,接过洛伊儿手中的帕子,洛伊儿才轻勾了勾嘴角:


“就算当真如此,大姐你觉得你会有机会开口吗?”


她声音越发轻柔,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意,洛茜霎时间面色惨白,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抬眸浅笑的女子。


洛伊儿却是再懒得同她再说一句话,盼思刚好回来,她伸手搭在盼思的手臂上,随意吩咐刚刚接过她帕子的丫鬟:“烧了。”


话音刚落,便轻步地跨出凉亭,洛茜侧目,只能看见她盈盈的背影越行越远,没有一丝因她的话而有的慌乱。


她脸颊处还有着些许火辣辣的疼,那人下手没有一丝留情,可是凉亭四周的人,依旧低着头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似乎都未看见刚刚的事一样。


然而就是这如往常无异的平静,直接打破了洛茜心底自欺欺人的镇静,她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恐慌,她此时终于想起自己刚刚的那句话:


——总归这侯府还不是什么都由你说的算。


洛伊儿最后那句话在她脑海中回荡,意识到她是什么意思,洛茜止不住心底微寒,瘫软地坐在石凳上,愣愣然,久久不能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这章是不是字数比较多?


我一大早起来码字,困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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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虽是在凉亭内说了那番话, 但是洛伊儿对洛茜早已不抱希望, 也懒得寄希望于她能聪明些, 安稳出嫁,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 朝盼思勾了勾手,垂眸轻柔道:


“让大姐安静些。”


顿了顿, 她瞥见了腰际的玉佩, 轻抿粉唇, 补充道:“在她大婚前,我不想再看见她。”


盼思了然, 接了命令下去。


洛伊儿侧了身, 一手随意搭在腿上, 抬眸朝窗外看去, 窗边绕着的栀子花尚未开花, 绿油油的嫩芽在窗边, 洛伊儿眸子中的神色越来越浅, 云霞苑里动静越发小,直到安静一片,阳光暖暖透过窗户的缝隙洒进来,洛伊儿收回视线,阖眸浅憩。


就在她渐渐入睡时,齐侯府也迎来了一位新客,清凌凌的黑色玄衣,金线绕边, 玉冠戴于发上,双手负于身后,行走间,腰际的羊脂白玉佩晃出温润的光芒,他缓步跨进齐侯府。


洛煜安尚在招待方瑾瑜,最先赶过来的是齐侯府长子洛齐衡,两人共事多年,彼此也算熟悉,但是洛齐衡也猜不出他为何此时来侯府,行礼之后,便跟在他身后。


原本想派人再去通知父亲,却被那人阻拦,漠然一句:“让侯爷忙。”


淡淡一句话,洛齐衡额头处冷汗都要下来,站位之时最忌左右摇摆之徒,他们齐侯府早在四年前就已然选择了靖王府,如今因着四姑娘的亲事反而和温王牵扯上关系。


若他是上位者,也不由得会猜疑齐侯府是否做了两手打算,欲要两方周全,此般一想,洛齐衡眉头就紧紧皱在一起。


他欲表明侯府心意,却也不能明说,只能低头隐晦道:“殿下到来,自是重中之重,旁人皆数无碍。”


也不知他这番话起没起作用,前方的男人脚步似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平平淡淡,却让洛齐衡越发低下头。


一旁的卫风看着,心底都要急死了,主子来侯府,让侯爷招待有何用?每日朝堂时早已看够了,卫风瞥了瞥四周,依旧未见得那位的身影,暗暗翻了翻白眼。


洛齐衡自然不知卫风心底何想,便是此时,听见头顶传来一句:“伊儿呢?”


洛齐衡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吐了一口气,抬起头:“小妹此时应是在院子中。”他也大概了然了方瑾凌的心思,试探道:“我派人去唤伊儿前来?”


见他终于上道,身后的卫风也松了一口气。


“不必。”方瑾凌听完他的话,就顺着竹林走,路过凉亭,缓缓道:“我过去看她便可。”


洛齐衡一噎,瞧着他十分自然平静的神色,倒是一时不知是否该阻拦了,按理说,外男不该进女子闺房,但是这靖王又是自家小妹的未婚夫,小妹只差几个月便要及笄,如此一想,似乎进去了也无大碍?


他刚欲说什么,身后的卫风就一把拉住他,给他使了眼色,两人在边关待了多年,关系尚算不错,此时洛齐衡也明白了卫风的意思,嘴角微抽,到底进去的不是你亲妹子的闺房,暗暗白了卫风一眼,但是终究也没有再拦,眼睁睁地看着前方男人跨进了云霞苑。


洛齐衡无法,只能跟着进去,玲珑此时正守在门口,见几人走进来,眼底顿露惊讶之色,连忙小跑上前,服身行礼,压低声音道:


“奴婢参见王爷,见过大公子。”


从她刻意压低声音的动作中,方瑾凌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眸朝窗边看去,那边窗户半开着,隐隐可见里面的光景,佳人露出半面侧脸,肤如凝脂,阳光均匀斜照于上方,衬得她凭添几分仙人之姿。


方瑾凌神色微缓,眸色越发深了些,洛齐衡刚要开口说话,便被他抬手打断,淡淡道:“齐衡自行去忙。”


洛齐衡微拧眉,冲玲珑使了个眼色,方才退了出去。


卫风也跟着拱手退出云霞苑之外。


玲珑回头看了一眼窗户,有些迟疑,低下头小声说:“小姐最近多有困乏,刚刚才睡下。”


方瑾凌可有可无地应了声,刚想朝房门口走去,却是脚下一顿,转了一个方向,朝窗户口走去,离得越近,看得越清楚,他眼底渐渐升起一丝温情。


终于,他走到了窗户边,抬手拂去一旁的绿芽,静静地看着窗边软榻上佳人的睡颜,袖中的指尖微摩挲,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


面前暖意的阳光被遮住,洛伊儿似察觉到什么,细眉轻蹙,一颤一颤地睁开眼睛,睡意朦胧、又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去,看见窗边那人,倏地睁大了眸子,有些受到了惊讶,忍不住浑身一缩。


方瑾凌低低笑出声,洛伊儿反应过来,面颊微红,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从软榻上支起身子,双手搭在窗沿上,探头出去瞧了瞧四周,小脑袋不经意间在方瑾凌怀中蹭了蹭,不曾看见上方男人眸色越暗沉,还在不满地娇声嘀咕着:“殿下来了,怎么不唤伊儿?”


方瑾凌从窗沿上持起她的手,握在手心,垂眸敛下眼底的情绪,噙着笑低低道:“惊到伊儿,是本王的错。”


洛伊儿挣开他的手,透过窗户看见了玲珑,轻声吩咐道:“备茶。”


又重新斜靠在软榻上,抬眸睨向还在窗边的男人,眸子里含了一分笑意,声音轻柔低低:“殿下想在外面一直站着?”


方瑾凌微挑眉,自那日后,小姑娘待他越发放肆了些,少了些许莫名的顾虑,模样娇娇软软,清婉不变,却比在外人前多了分张扬,惹人移不开丝毫目光,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朝房内走去。


在他转身之际,窗户突兀被关上,他没有看见,房间内小姑娘忍不住抬手遮住面颊,耳畔嫣红如滴血,在房门处有声响时,又赶紧放下手,欲作出一副平静神色,只是一双眸子似含着水波,泛着粼粼光亮,遮掩着些许羞涩。


男人坐下后,茶水被送了进来,下人退出去,房门又被掩上。


小姑娘再如何遮掩,也露了一两分痕迹,男人捧着一杯茶水抿了口,低低笑开:“怎得还这般容易面红?分明瞧着这些日子好了些。”


洛伊儿轻抿着粉唇,轻蹙细眉,不依地唤了他一声:“殿下!”


房间内摆设皆是名贵,处处精致,闺房之处多染她气息,方瑾凌眉宇间越发缓和,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她,洛伊儿眼睫微颤,之前的困乏早就散了去,手指绞着帕子,歪头有些不解问道:


“殿下今日怎么来了侯府?”


往日都是送来帖子,再到侯府门口接她,到侯府来,还只有一次,便是他接旨要去梧州那次,男人顿了顿,没有说话,她似乎意识到什么,面上的嫣红浅了浅,轻咬了下唇瓣,声音极轻:


“殿下又要离京?”


除了告别,似乎他也并不会来找她。


洛伊儿说不清此时心中什么感受,她刚明了自己心意,这人又要再度离开,涩涩之余还带了几分不满,倒是散了她刚刚的羞意,神色早已恢复平静,低着头,温婉安静地坐在那里。


方瑾凌眉头微皱,这段时间总是见着她欢喜的模样,如今再见她如此安静,倒是有些陌生和些许不知所措,只能低声开口道:“父皇下旨,让我到凉州赈灾。”


凉州,从去年开始便遇水灾,年时,几场连绵冬雪更是让凉州苦不堪言,这凉州一行,既是好事,也有坏处。


只要处理好这件事,那他的名声必定更盛,再加上他往年多番准备筹谋,那个位子他几欲唾手可得,更何况,父皇将梧州和凉州两次彰显名声的机会都让他出面,其中意义他不可不多想。


方瑾凌视线在眼前的人身上顿了顿,心下微软,他一直知晓,想要护住自己想护着的人,便要有护着她的能力,他筹划了太久,且甘之如饴,总有一日,她想要的,他都能双手奉上。


洛伊儿紧抿着唇,圣上下旨,即使他是皇子,依然不可驳,她知晓该体谅他,却依旧忍不住微有些失落,自订婚以来,已有四年之久,他回京不到一年,两人纵已表明了心迹,却依旧聚少离多。


更何况,凉州水灾这么长时间都未曾改善,他此番一去,少则一月,多则半载,再加上其中有太多的不可控,她不是三岁儿童,又怎会不知他回京以来,几次圣旨之后的意义,就连她都能看出来,其他几位皇子又怎会不知?


她眸色微黯淡,轻敛下眼睑,欲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缄口不言,她紧紧捻着帕子,突然头顶覆上一只手,洛伊儿茫然抬起头,就见他不知何时到了她旁边,轻柔地抚了抚她发丝,眼底神色纷杂,她一时竟有些看不清,只能听见他微有些低沉的声音:


“……再等等。”


不管是权势富贵,还是他,她想要的,总归都会是她的。


眼前女子仰着脸蛋,美眸间轻闪着些许茫然,方瑾凌指尖落在她眼尾处,女子顿了半晌,最终抿唇浅笑,抬手握住了他的手,眼眸弯弯:


“殿下不要忘记,你说过我的及笄礼,你会来的。”


似乎是提醒他不要忘记,又似乎参杂些许担心,或是还有些旁的情绪,总之,方瑾凌心底瞬间酥软一片,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只低声应她,动作间皆是轻柔怜惜。


……


齐侯府书房内,刚得了下人传来的消息,洛煜安不着痕迹地微皱起眉头,一旁泰然自若坐着的方瑾瑜眸色微闪,温和笑意不变,道:“侯爷有事,自去处理便是,不必管本王。”


洛煜安回神,拱手:“王爷说笑了。”


若是之前,他定是要出去接待靖王,但是如今,靖王去了伊儿那里,倒是无需他了。


如此,便一直在书房待到午时才出来,几人齐聚前厅,方瑾瑜才知道之前为何洛煜安便了神色,看着两人相携走来,他面上的笑意越来越凉。


突然,手臂被人攀上,他下意识地甩开,却是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给洛芋当场难堪,垂眸看向自己旁边的洛芋,眼底带着一丝淡淡的阴鸷,随之一闪而过的是极浅的厌恶,洛芋没有看到他眼底的神色,依旧柔柔地笑着:


“殿下,我们该入座了。”


方瑾瑜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几不可察地轻应了一声,视线又转到刚刚踏进正厅的二人,在洛伊儿身上顿了顿,才看向方瑾凌,他温和扯出一抹笑:“三皇兄。”


方瑾凌原先侧头与洛伊儿说着什么,听到声音才转过来,漠然地看了方瑾瑜一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作是回应,遂又看向行礼的一众侯府人,淡淡道:“本王不请自来,可否有打扰府上?”


他的温柔也只是对着一人罢了,旁人自不可享,即使这些是她的家人。


洛煜安一顿,上前道:“王爷说笑了,王爷到来是侯府之幸。”


明明往日温王和靖王没有针锋相对之处,却不知为何,洛煜安却莫名觉得两人之间似乎隐隐形成对峙,掩下眼底的深思,将众人请入座。


方瑾凌和方瑾瑜自然坐在一起,即是上座,方瑾瑜右方是方瑾凌,简简单单的座位之排,也显出了侯府的心意,自古以来,以右为尊,更何况方瑾凌年长方瑾瑜,此番排位如何也落不到错处。


洛芋坐在了方瑾瑜左侧,洛煜安则是坐到方瑾凌右侧,洛伊儿挽了一缕青丝到耳后,此时心情依旧尚有些不佳,抿着粉唇坐到了楚氏下首。


席间,洛芋的视线总若有若无地落在洛伊儿身上,她不知往日温王和她这三姐是如何相处的,可能是心底有了存疑,再看二人,总觉得会有些不对劲,她这新婚夫君,视线看向众人之时,总是落在那人身上一瞬。


洛芋低着头,柔柔地喝着汤,汤碗遮掩间,嘴角柔和的笑意越渐寡淡,眼底似有些凉意。


午膳后,洛煜安和方瑾凌似有话说,两人进了书房。


洛伊儿同楚氏说了几句话,也扶着盼思的手,出了前厅,在后花园处随意走着,却在凉亭处看见了温王,而应该陪在他身边的洛芋却是不见身影,她脚步顿了顿,眸子里浮了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走上前去请安。


她眸子弯弯,清婉可人:“四妹怎么没有陪着殿下?”


方瑾瑜看着女子精致姣好的脸庞,眼底神色晦涩难辨,最终,他只是温和地笑着:“侧妃刚染了衣服,回去更衣了。”


洛伊儿抿唇轻点着头,指尖捻了捻手帕,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凉亭中气氛着实有些尴尬,更何况两人也不宜久留,洛伊儿轻服了服身子:


“殿下若是无事,伊儿便先行回去了。”


她未曾有丝毫掩饰的疏离,方瑾瑜自然能看得出来,就在她转身之际,他突然轻笑出声:“伊儿可否知晓,今日父皇下旨,三皇兄即将前往凉州赈灾?”


洛伊儿的背影一顿,背对着方瑾瑜,她细眉紧紧蹙起,不知他为何说起此事?


就听着他接着道:“本王倒是忘了,伊儿刚与三皇兄见过面,定是知晓此事的。”


洛伊儿没有看见,方瑾瑜说这话时,面上温和笑容早已淡去,眼底皆余阴鸷凉意,只是说出话的依然温和,却莫名带着些许凉意,洛伊儿转身,似有些不解:


“殿下何意?”


方瑾瑜抬眸,眼底只剩浅浅笑意,似温和提醒道:“并无他意,只是前往凉州一行,多为凶险,伊儿还是提醒皇兄一声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我来见我媳妇,你找我老丈人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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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方瑾瑜说了那一番后, 凉亭便陡然寂静了下来, 洛伊儿倏地抬眸看他,却是撞上那人微凉的眸子,两人相识数载, 洛伊儿第一次见到他这副神色,往日掩在温和笑意下的薄凉如今尽显。


凉亭外吹进的春风尚带着凉意, 方瑾瑜看着佳人冷然下来的神色,徐徐笑开,带着莫名的凉意:“伊儿待皇兄真好。”


方瑾瑜双手紧握,几欲要将扳指捏碎, 眸子闪过一丝阴鸷:“便是这么一句话都听不得。”


洛伊儿婷婷立在台阶上, 静静抬眸看了方瑾瑜良久,最后低垂下眸子,遮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凉意, 微微勾唇, 露出一抹温婉疏离的笑:


“温王若是无事吩咐, 臣女便先行退下了。”


她一番神色变换,方瑾瑜自然尽收眼底,心底陡然泛着些许疼痛, 他眼底有些猩红, 却没有再开口挽留, 眸色阴沉地看着她转身离开,很快就不见其身影。


就在洛伊儿离开不久后,洛芋终于赶了过来, 还没有来得及行礼,就听见男人微凉的声音:“回府。”


洛芋惊讶:“殿下?”


然而方瑾瑜已经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理会她,洛芋神色变了几番,最终还是快步跟上他。


一路直到云霞苑,洛伊儿都未曾露出一丝笑意,盼思等人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她们不知凉亭里温王同小姐说了什么,总归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罢了。


玲珑上了茶水,洛伊儿刚抿了一口,便蹙起眉头,眸子里情绪复杂,这杯中的茶叶还是年时温王送来,往年数载,他都是待她极好,堪比楚氏。


只是,她早便选了路。


房间似响起一声轻轻叹声,洛伊儿枕在手臂上,静静躺在软榻上,远远瞧去,似有些落寞,总归,这些年情谊总是有过,便是她有心疏离,却依旧如石入浅湖,泛起涟漪。


半晌之后,她坐起身子,伸手将那杯茶水捧过,一点点饮尽。


盼思眼露惊色,微皱起眉头,小姐素来对饮食要求极高,稍有不好之处,都不会用之,而……这杯茶水已然凉了。


杯子被轻轻放在案桌上,洛伊儿垂下眸子,歪歪斜在软榻上,声音极轻地吩咐:“……日后温王府再送茶叶来,不用收了。”


也未必会再送了。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扯破了皮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管如何派遣,心思终究是不佳,情绪微有些低落,抬眸瞧着窗外依旧的艳阳天,日复一日,仿若从未变过,看得久了,眸子有些乏痛,眨了眨眼睛,陡然浮上一层湿意,捻着帕子轻轻拭去,轻声吩咐下人,搬着贵妃椅到院子里去。


外面的槐树枝桠,去年刚砍过,今年又冒了出来,颤颤巍巍探出头来,花荫下摆着贵妃椅,柔软绒毛铺在上方,洛伊儿躺在上方,懒洋洋地看着院子的风景。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住了那么多年,便是闭着眼也知道哪儿有什么,只是这样看着半晌,心底那股子莫名低落的情绪才终于散了去。


陡然回神之后,洛伊儿轻嗤笑着自己矫情,又不是旁人逼着她选,自己想走这条路,且甘之如饴,还作甚这般模样。


便是这时,她才听闻了温王早便带着侧妃回府了,靖王在侯府也不过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洛伊儿轻轻应了声,从贵妃椅上起身,斜眸便见着远处红豆笑呵呵的脸蛋,眸子里神色越发清凉,一边朝房内走着,一边扭头问盼思:“她最近有什么异样吗?”


盼思自然知道她在问谁:“今日出去了会儿。”


“行了,我也没时间再陪她们玩。”似乎是今日心情不好,她语气里都透着些漫不经心和凉意:“直接处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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