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封信,容真真沉默着坐下,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娇杏与她两两相对,心中哀痛,默然无言。
两个就这样静默的哭了一两刻钟,秦慕怕她们哭坏了眼睛,一人递了一块帕子,本想开口劝慰,却知道这种时候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没用的。
他想了想,开口道:“还请节哀,当下要紧的是办理周秀的后事。”
娇杏从呆木中勉强提了提神,沙哑着嗓子道:“不必了。”
她说:“后事我已经料理完了。”
她想到周秀的下场,眼泪又流了出来。
鸨子正要指望着这位当红姑娘赚钱,谁知道周秀这么一死,她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着,气都要气死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底下的姑娘竟然有这个胆子,因着周秀这一死,胡同里的姑娘们人心浮动,私底下颇有怨言。
鸨子知道,若是不将她们收拾得服服帖帖,日后必然要惹出大乱子来。
她干这一行几十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活人能收拾,难道死人就不能收拾了?
她看着周秀的尸身,冷酷的,残忍的笑了。
正午时分,楼子里的姑娘们都被叫了出来,乱哄哄的挤在院子里,一天里头,也就这个时候她们能稍微有点空。
一众姑娘白天里都在补觉,蓦然被人从床上强拉起来,心中都很有些不快,大家嘀嘀咕咕的嚷开了。
“这大白天的,又作什么怪?”
“谁晓得?上回晌午将咱们闹起来,不是把个昧了铺客钱的打得去了半条命了么?”
“这回又是哪个惹了这老娘们?”
“快别说了,小心她撕了你的嘴。”
先前骂鸨子老娘们的那个撇撇嘴,不服气道:“怕什么?”
话虽如此,可她声气儿到底低了下来。
不知内情的议论纷纷,知道的却心中发寒。
两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抬了具用裹尸布严裹着的尸首出来。
一看到那两人,姑娘们都齐齐打了个哆嗦,两个壮汉是鸨子专养的打手,不仅要应付闹事的客人,姑娘们犯了错儿,也要挨他们的打,因为鸨子嫌自己手劲小,打不疼人。
看着姑娘们下意识闪躲的目光,壮汉们不怀好意的笑了。
鸨子站在前头,环视着一帮不知好歹的“摇钱树”,轻蔑的笑了:“我还以为你们这帮贱蹄子有多大能耐,当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那些小九九?一个个心野了,想造反了,也不看看能不能翻出老娘的五指山!”
“往日里,我把你们当亲女儿一样,好衣好饭的养着,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倒助长了你们的气焰,既然都不惜福,就好好尝尝我的手段。”
“带狗上来!”
只听得一阵车轱辘声,一辆两人高的大铁笼子放在板车上,被人缓缓推了进来。
笼子里装了四五条恶犬,被饿了两三天了,连眼珠子都冒着饥饿的绿光。
这笼子是鸨子专从地下斗场借的,又大又结实,装得下多条狼狗,免得一两条还不够。
鸨子看看一群脸色惨白的姑娘,心里痛快极了,她冷笑道:“好好睁大眼睛,看仔细了,没良心的东西只配喂狗!”
除了鸨子和打手,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天底下的鸨子都恶毒,没有一个好的,这是当姑娘的都知道的,从前她们也不是没见识过她的恶毒手段。
有得了重病无法医治被活埋的,有怀了孩子败毒汤打不下来生生用大棒敲下来的,有刚挨了鞭子,伤口用膏药一糊逼着继续接客的……
她们什么没见过,却没见过连尸首也要喂狗的!
娇杏藏在人群中,本一句话都不敢说,可听到要喂狗,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纵然身上裹着一层,可她依旧认出了那个人是谁。
“妈妈,人都死了,不必再这样糟蹋尸首了吧?”
“是啊,何必呢?”
“好歹给你赚了那么多年的钱。”
“随便丢到哪个乱葬岗得了。”
……
一时间闹哄哄的嚷成一团。
“都给我闭嘴!”鸨子一声厉喝,她三两步走到娇杏面前,甩了她一个巴掌,“贱皮子,当我没看到是不是?”
娇杏捂着脸,心中愤恨却不敢还手,但她依旧低着头道:“妈妈,婉红从前是头等的姑娘,给你赚了好几年大洋,就是留她一个全尸又如何?”
“又如何,老娘来告诉你又如何!”鸨子揪起她的头发,露出一张已经被抽红了的脸,啪啪又抽了两巴掌。
但她还不解气,一脚往娇杏肚子上踹去,娇杏顺势滚在地上,鸨子方才罢手。
鸨子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们,可不是叫你们吃白饭的,哼,还敢寻死?以为死了就能安生?再在背后弄鬼,婉红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皮笑肉不笑的斜了娇杏一眼,“这个月的税钱还没交吧?都自身难保了,还跟老娘装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