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高离开冯家时的脸色不太好看。
“焦爷,您别担心,只要这人还没离开丰白城,总会被咱们扒出来。”陈二全说。
陈三全把话接过来:“我还是觉得那小白脸没跑远,说不定就是被刚刚冯家那个弄胭脂的小子给藏了起来!”
焦高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认为。”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冯家的方向。
“焦爷,那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咱们折回去,直接搜人?”
“蠢货!”焦高骂了他两句,“官府的人搜不到,咱们就能搜出来?”
“是是是……焦爷说得对。是我蠢,是我蠢了!”陈三全弯着腰挠挠头,“那咱们还是派弟兄们在城里仔细搜搜?”
“蠢货!”焦高朝他的后脑勺给了一巴掌,“我都说了他被冯家藏了起来,你还要去城里搜,搜什么搜!今儿个出门不带脑子,还是从你亲娘肚子里出来的时候就没带脑子!”
“是是是,是是是……焦爷教训的对。”陈三全应和着,心里却直犯嘀咕,不明白焦高到底什么意思啊?
焦高望着远处的冯家小院,眯着眼睛,说:“天黑以后,带几个弟兄再过来一趟。”
陈二全和陈三全兄弟两个赶忙一阵马屁,直夸焦高英明聪慧全天下第一有才!
霍澜音将焦高敷衍走,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还是懵的。她以前在西泽养在深闺时并不懂这些,后来来了丰白城,以男子身份接触的人多了些,才逐渐知道了更多世间奇奇怪怪的事儿。比如,一些男子有着养男宠的癖好。
初闻时,她惊愕不已,怎么也想不通这是怎么个“养”法。完全无法理解,也并不想去理解这种事情。
如今,焦高想把卫瞻当男宠养着?
霍澜音动作缓慢地转过头,望向床榻的方向,目光逐渐微妙。
冯家不大,焦高一行人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压低。卫瞻在房里应该听见了吧?
霍澜音立在门口,让自己平复了一下,脸上表情淡淡,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朝长榻走去,将厚重的床幔拢好挂起。
炎炎夏日,厚重的床幔里面,闷热扑面而来。
卫瞻安静地躺在床榻上,阖着眼。
霍澜音俯下身来,拿着帕子擦去卫瞻额侧的汗。
霍澜音又瞧了卫瞻一会儿,见他仿佛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睡着了吗?霍澜音想着卫瞻若睡着了并没有听见焦高那几个人说的话更好。他定然是不爱听,觉得耻辱的。
霍澜音轻轻松了口气,悄声退了出去。
然而霍澜音不知道的是,当她刚一转身,卫瞻放在身侧的左手用力握成拳,骨节发白,轻颤。
他睁开眼睛,漆色的深沉眸子里充满了他的愤怒。黑色的血液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将要和他的怒火融在一起。
这天气似乎快要下大暴雨,十分闷热。即使坐在阴凉处不动,也是一身汗。傍晚,霍澜音端着给卫瞻擦身的水进屋。她还没走到床榻,卫瞻忽然恼怒地大声让她出去。
霍澜音脚步停在屋子里,半晌,才说:“不要闹脾气,擦了身才好睡。”
“出去!”卫瞻阖着眼,坚持不让霍澜音动他。
霍澜音放下铜盆,走向床榻,目光随意一瞥落在卫瞻的右手上,不由一怔。他的右手肤下黑浪翻滚咆哮着。即使霍澜音不是第一次见到,仍就觉得十分可怖。
霍澜音了然。先前这黑色的东西爬上卫瞻的脸,他便一直戴着面具,即使身边亲近之人也不可看见他的脸。他如此在意,自然不愿意她脱了他的衣服,见到他身体上的变化。
“去给我拿面具。”卫瞻的声音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霍澜音心下暗暗一惊。难道那黑东西又要爬上卫瞻的脸?微惊过后,霍澜音心里又莫名沉甸甸的。她转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除了面具,还有一碗绿豆粥。
卫瞻的情绪比刚刚好了些,他睁着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却在看见霍澜音手里的那张面具时,目光一凛。
“这儿离城里远。一来一回要许久。我一时之间也弄不到面具。”霍澜音晃了晃手里的面具。
粉色的面具,上面画着乐哈哈的红色不倒翁。
她手里有一个,卫瞻手里也有一个。
半晌,卫瞻缓慢地长舒了一口气。他咬着牙齿,沉默着朝霍澜音伸出手。
他妥协了,霍澜音心里反倒觉得不太习惯。
她微微用力握紧了一下手中的面具,才开口:“等一下。你不愿意擦身,那至少喝碗降暑的绿豆汤。”
霍澜音没去分辨卫瞻眼中的烦躁有几分,她在床边坐下,探手用力扶起卫瞻,然后将绿豆汤送入卫瞻口前。
“又凉又甜,很好喝的。喝一些吧。”
“给我面具。”
“真的很好喝的。”霍澜音自己喝了一勺,凑过去,在卫瞻的唇角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带着她唇上的凉甜。
她弯着眼睛问:“味道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对不对?”
卫瞻瞥了霍澜音一眼,不耐烦地朝她伸出左手,将碗接过来,一饮而尽,又不耐烦地将空碗还给她,再道:“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