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澜音僵在原地,望着不远处的卫瞻,头一回这样紧张。就算是第一次迈进这间屋子,坐在床边等待他来时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她好像第一次见到卫瞻一样,目光仔细扫过卫瞻高大的身躯。纷乱记忆不由涌上脑海,双颊已微烧。黑暗是很好的保护盾,现在这密不透风的盾牌被撤了下去。
卫瞻将最后一盏灯点燃,放在床头小几上。他看了霍澜音一眼,径自宽衣。
霍澜音轻轻咬了一下舌尖,强自镇定地朝卫瞻走过去帮他宽衣。她装成冷静淡然的样子,询问:“殿下什么时候离开西泽?”
“怎么?”卫瞻睥着她长长的眼睫,“这么盼着我赶紧滚蛋?”
“殿下说笑了。您离开西泽,我自然是要跟着您走的。又何来盼着您走的说法?不过是提前准备罢了。”霍澜音为卫瞻脱衣的动作顿了顿,惊讶地看见卫瞻胸膛上的黑色痕迹。大块大块的黑色阴影像是淤血一样居于卫瞻的皮肤之下,却又并非淤血。
她收回视线,将卫瞻的衣服挂在黄梨木衣架上,转身回来,在卫瞻面前蹲下来,去脱卫瞻的靴子。
卫瞻弯腰,一只手轻易将她捞了起来,转而推上了床榻。
慌乱中,霍澜音去扯勾起的床幔。
“不要放下。”卫瞻道。
霍澜音的手僵在半空,视线落在床头小几上相邻摆放的两盏烛灯,还有一旁的落地鹧鸪座灯。
卫瞻握住霍澜音微凉的手指,将她拉进床榻。
明亮的光照进玄色的床榻内,纤毫毕现。照得霍澜音本就皙白的肌肤更是莹白如雪。卫瞻的目光是冷的,他就这样直白地,光明正大地看着她。
霍澜音阖上眼掩耳盗铃。然而卫瞻捏着她的下巴,不准地闭上眼睛。霍澜音去扯被子,亦被卫瞻擒住手腕。
恐慌亦容易激恼了她。
霍澜音红着眼睛对卫瞻又踢又踹,然而她的力气对于卫瞻来说实在是太轻。卫瞻注视的目光像一种酷刑,在卫瞻又一次拍她的时候,霍澜音抓起床头小几上的碗灯朝卫瞻砸过去。
卫瞻略略侧过肩膀,碗灯落在床榻角落,火苗燎了被褥床幔。
“殿下,起火了!”霍澜音慌忙说。
卫瞻只是“嗯”了一声。
凶神恶煞的面具遮挡了他脸上的表情,然而他暗红的眼睛里平静一片。像是在说——屁大点事。
火势越来越大,贴着墙里侧墙壁的床幔整个烧起来,眼看着要烧到床顶。
“殿下,真的起火了!”霍澜音急急去推卫瞻。
卫瞻这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当成什么也没看见,回首继续。
“殿下!”霍澜音急得声音有一丝发颤。
“你吼什么?”卫瞻皱眉。
大火蔓延,床顶的床幔已经烧了起来。霍澜音抬头,就能看见火苗。床顶的床幔忽然烧掉一大块。
霍澜音惊呼一声,也不顾着去推卫瞻,慌忙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卫瞻捏着她的细腰,将她拉进怀里,轻易避开落下的火苗。
霍澜音后怕地回头,看见火苗落在她刚刚躺着的地方,已经烧了床褥。她环顾四周,火舌蔓延。
“有那么怕?”卫瞻问。
霍澜音心惊胆战地转过头望着卫瞻,认真点头:“怕,我怕死。”
卫瞻看着霍澜音,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她,无视火焰下床穿衣。
火势越来越大,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冲进来救火。霍澜音可不想被冲进来救火的人瞧见她此时衣衫不整的样子。她慌忙去拿衣服,然而周身都是热的。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凌乱堆在枕侧的衣服,床顶又落下来火苗。她惊地收回手,险些被烧到。当她终于拿到了自己的衣服,衣服虽然完好,却也滚烫滚烫。
若时间倒流,她一定不会莽撞地朝卫瞻扔烛碗!
霍澜音被可能活活烧死的恐惧围绕,拿着自己衣服的手都在发抖,竟一时没能解开缠绕在一起的系带。
霍澜音哆哆嗦嗦的手忽然被卫瞻微凉的宽大手掌握住。霍澜音抬眼看他,卫瞻却垂目,从她手里拿过衣服,一件一件给她穿好。
霍澜音一直不喜欢卫瞻身上寒冰一样的温度,然而此时他微凉的掌心却莫名让她冷静了许多。
然后,霍澜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好像听见身后的卫瞻打了个哈欠。
外面嘈杂一片,已经有人发现这边起了火,正在嚷嚷着救火。
卫瞻给霍澜音穿好衣服,转身朝一侧的黄梨木衣架走去。
霍澜音急急想要下床,这才发现床前踩板上铺着的绒毯已经烧着,火焰几乎快有床榻高。她踏出的脚猛地收回去,整个人缩起来向后退去。然而背后的温度是那般灼热,汗水湿了她的脊背。
“殿下……”
卫瞻回过头。在他的臂弯里,是刚刚从黄梨木衣架上取下来的霍澜音的长斗篷。他重新走回床榻前,俯下身来,隔着绒毯燃起的火焰,将臂弯里的斗篷裹在霍澜音的身上,然后将她从床榻上抱了起来。
霍澜音急忙紧紧搂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