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奇都以极快的速度前行,没过多久, 便赶到了乌鲁克神殿前。
远远地瞧见了那抹的金色, 神造之兵立时一跃而起, 雪白的衣袍如同张开翅膀的飞鸟, 哗啦一下飞身至了黄金的王面前。
“你就是吉尔伽美什。”
几乎不用刻意思考, 已经于记忆中烂熟于心的台词, 便自动脱口而出。
恩奇都一边说着,一边端详着几步远的王, 像在确认,像在审视。
按照历史上的发展, 接下来, 王会毫不客气地眯起凶戾的双目, 爆呵着回应道——
“你就是那个妄想与王比肩的泥偶吗?”
“哼哈哈哈哈哈, 何等愚蠢,不自量力!”
“见证王的伟力然后死在这里吧,杂种!”
像这样究极自我地发了一通脾气后,暴君吉尔伽美什就会发动王之财宝, 并且直到扔完最后一件宝具前, 都不会停下他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恩, 至少历史正常向发展就是这样没错。
但是现在……
披着暴君壳子的贤王版吉尔伽美什, 只静静地望着出现在面前的青年,没有说话。
嘲讽也好,攻击也好,贬抑挑衅也好……通通都没有。
贤王用视线一点点描摹着青年的模样, 那异常复杂的视线,既隐忍又克制。
其中一瞬透露出的,是刹那的怀念和欣喜,但之后,便是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悲切与毁痛。
比封冻的霜雪更为冷彻,比爆开的烈火更为灼热。
这份积郁于胸腔的沉重情绪,比如深渊,叫人喘不过气来。
于是片刻后,贤王率先垂下了眼帘,他覆着金甲的右手握紧又松开,自嘲般叹息道:“真是太不像样了,即便是梦境,现在也不是可以沉溺过去的时候。”
做梦的人清楚自己只是在做梦,这不知道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贤王阖上眸子,不去看眼前这个只存在于梦的幻像,连带着把所有可能的松懈与动摇一并抹杀——
对,没错,这是梦。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臆想出的虚假而已。所以就算如何相像,这个人也不是真正的恩奇都……
“咯啦咯啦……”
王的决意足够决绝。
梦境受到了贤王意志的影响,四周的景物如镜面般出现了道道裂纹,已经隐隐有了破碎之像。
贤王要醒过来了。
毕竟现在整个神代都陷于危机,各地的情报战况每分每秒地涌进王城,全等着他处理。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已经连续好几晚没睡了。这一次纯粹是太累了没熬住,一时不察才睡了过去。
没猜错的话,外面的他应该正趴在岸桌上睡着,而他的手边,就是成堆的尚未处理的公文泥板。
——得回去工作了。
贤王闭了闭眼,转过身去,不去瞧背后幻影打造的神之兵。他带着如同背对了整个世界的孤傲,静待着苏醒过来,再度面对那残酷现实的一刻。
但是,突然——
“从刚才起就当我不存在呢,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对手吗。”
神之兵清流般冷冽的声音,从王的身后缓缓传来,一字一句道。
贤王闻声一震,霍然转身。
他错愕地望着眼前的青年,微微张了张嘴:“你……”
——以前并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可是一般像这样撂着不管的时候,对方就会静止下来,没有反应才对。
——但是现在……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梦境里的npc居然已经与时俱进,能够做到随机应变了吗?!
神之兵似乎没有看见王的异常,他微微眯起眸子,披散于身后的长发溢散开淡淡的辉光,那是魔力开始沸腾的征兆:“决定了——我要亲手纠正这份傲慢!”
贤王望着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起来的魔力,撇开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恩奇都生气了。
不管从哪方面来讲,吉尔伽美什做梦的初衷,都不是为了来跟挚友吵架的。
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贤王开口道:“等一下,恩奇都。”
神之兵动作一滞,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贤王见状,微微松了口气——这么通情达理,不愧是挚友!
开口前先在内心吹了一波,贤王随后镇定了一下情绪,道:“这场战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本王认可你,恩奇都——我愿自此引你为一生中唯一的挚友。这份承诺将比我的威名流传更远,永远不变。”
神之兵微微站直了身子,清丽俊秀的容颜上,比起欣喜,更多的是困惑与踌躇:“啊,这样的话,我很高兴……”
他眨了眨眼,片刻后,因着心中的不解,终是直白地道:“来这里的一路上,我听过无数人控诉着,乌鲁克的王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暴君,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也许吧。”
贤王望着面前的青年,红玉的双瞳叫人看不清情绪,他问道:“比起你想象中的,现在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