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狂战士猛地颤动了一下,高大的身躯给人摇摇欲坠的不稳定感,仿佛抠挖着石壁,渴望逃出牢笼的囚徒。
然后,这位浑身缠绕着不详黑雾的英灵,缓缓地,向着梅恩伸出了手。
——这并非出于攻击的意图。
那只严实地覆着铠甲的手,无比颤抖地朝曾被誉为圣者的英灵伸出。
英灵的银发在月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其所伫立的地方,便如同那遥不可及的理想乡,虽然脆弱得像泡影,却已是那绝望之人,唯一可见的救赎。
——拜托你了,帮帮我,原谅我……
像有谁在这么说着。
然而很快,狂战士伸出的手突然停住了。
“berserker可真是个让人不快的职阶啊……”
梅恩望着对方再度浑浊的双眸,意味深长地把视线投向了某处:“就是在那里吗,你的御主。”
作为有着“梅林”这一马甲的卓越魔术师,梅恩自然轻易就看出,berserker身上的魔力供给完全不稳定,想必对方的御主也是油尽灯枯,在榨取最后的生命力罢了。
疯狂的御主和疯狂的英灵,倒也难怪……
再度失去理智的狂战士看不懂梅恩眼中的锐意冷然,他徘徊在缥缈的自我情绪和御主的命令之间,愈加混乱地展现出了攻击意图。
而作为此刻离他最近的梅恩,自然最先成为了他的攻击目标。
berserker抬起手,手中的宝剑被染成了漆黑,间或闪过诡异的红光,与其最初被拿出王之宝库时的光辉闪耀,早已没有半分相似。
看对方的架势,这必定是要拼尽全力,不输于之前斩裂大地的一击。
梅恩波澜不惊地等待着,手中纯粹由魔力凝成的细剑,在夜色中闪烁着淡淡星辉。
“aaaaa——!!!”
伴随着一阵咆哮,berserker挥剑而下!
梅恩指尖微动,却又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然后,抬头望向高处。
高空中,熟悉的王之宝库大开,金灿灿的波纹勾勒出世间极致辉煌的光景。
这一次,不再是肆无忌惮的发泄,所有的宝具全都目标一致地,悍然袭向了berserker。
与此同时,风中传来了最古之王的爆呵——
“居然敢用本王的宝具攻击本王的挚友!谁给你的胆子,畜生!”
原本经过了一通发泄,稍稍冷静下来的王者,正迫切地忧心着挚友的状况,哪知道还没来得及仔细确认一下,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敢用脏手碰我的宝具,还用我的宝具欺负我的挚友?!
——你就那么着急去死吗?连杂种都排不上的畜生!!!
好比是在噼啪着火星的炉灶里,又塞了一大捆干柴,吉尔伽美什本来就勉强才熄下的怒焰,瞬间随着事态的发展而剧烈恶化,绵延成了绝对无法浇熄的燎原狂炎。
“糟糕,真是太糟糕了……糟糕到了极点,已经不能更糟了……”
在场所有勉强还能保持理智的御主英灵,望着眼前无比混乱的一幕,纷纷屏息凝神,无意识地喃喃道。
——什么?要他们加入战场,趁机选择同盟?
——开什么玩笑!这么乱的关系,他们现在根本捋不清好吗?!
“我们就这样看着,不采取措施真的可以吗?”征服王摩挲着下巴,意有所指地问道。
“……不然呢。”韦伯叹气:“总之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征服王闻言一顿:“唔,我倒不这么觉得……”
而后来的事实证明,乌鸦嘴是存在的,毒奶是万分有效的。
在无数的王之财宝的攻击下,最先撑不住的不是berserker,而是berserker的御主间桐雁夜。
由于间桐雁夜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于是即便如何不甘,他也不得不让berserker暂时撤退,以保证下一次的有效出击。
在所有人都以为berserker的撤退能够让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那位职阶奇异、从始至终都立场不明的keeper,却忽然开口了。
“这种程度果然还是不够的。”
银发英灵静默了一瞬,随后仿佛在评估什么似的开口:“随着真名一同解放的力量,稍微有点过负荷了,真是麻烦。”
仅仅是刚刚那种程度的魔力外放,消耗掉的还是太少了。
必须要更加激烈一点的,彻底一点的,把堆积的力量发泄出去……这样看来,积攒了太过强大的力量,也是件令人困扰的事呢。
银发英灵点了点握着细剑的指尖,表面是全然的从容镇定。恐怕任谁也看不出,他此刻正忍受着,那沸腾于灵魂深处的,近乎灼痛的庞大力量。
——啊,差不多也快要到达极限了……
梅恩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后抬起头,迎面对上了最古之王的红瞳。
那双从来冷酷倨傲的猩红蛇瞳,立时泛起了层层波澜,在身后大开的王之财宝的掩映下,闪烁起同等辉煌的神彩来。
“我记得,你应该很强对吧。”梅恩仰望着王的身影,缓缓道:“要跟我打一场吗?”
这一瞬间,吉尔伽美什仿佛追溯至了无垠时空的尽头,跨越了横亘其间的漫长时光,回到了那个古老的乌鲁克王城。
彼时,有个青年背负着神造之名,跨越了人与神的距离,走过了天与地的遥远,来到他的面前——
“你就是吉尔伽美什。”
“你就是恩奇都。”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双方却奇迹般地,一眼就认定了对方的身份。
大概就是有一种“不会有错的,这就是他,除此以外不会再是任何人了”的感觉。
“那么,要跟我打一场吗?”即便身处王的光辉下,青年仍旧表现得十分从容,毫不废话地直奔主题道。
“哈!你以为本王是为什么等在这里?”
高傲又叛逆的王眯起眸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恶劣又残忍:“如果无法做到让本王尽兴的话,就以死谢罪吧!”
……
——这便是一切的最初。
——一个单纯的,关于王和他的友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