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九鼎已失,无以为镇,余昼夜焦思,终得一法。
……具九鼎图,得其巫咒之力。因九鼎五阳四阴,余遂与男女徒各四人凑齐九数,化九鼎巫图于骨相。
余窃以为,禹帝所铸九鼎能镇妖鬼,盖因所含天、地、人三才之精,缺一不可。
所谓天,余以为九鼎乃九天柱之化形;所谓地,九鼎为九州地下所出之金铸之;所谓人,即厌胜时须以人祭。
而余今日所为,无九鼎之实体,唯取化相之力耳。故,化九鼎巫图于骨相,是为天;以肉身相祭,是为人,独缺地才。
余百思得一解,尝化地维于骨相,是为地。
地维有四,故又取四徒,化以骨相,集齐天、地、人三才,共计一十三人。
……余携众徒寻至昆仑之枢,此处白日水草丰美,入夜凋荒幽阴,如阴阳两界交替迭更,鬼气冲天。
……余知骨相虽具封印镇压之功,却无降妖驱鬼之力,况世间万事,周而复始,死而复生,盛极必衰,此消彼长。骨相之功,终有衰竭时,妖鬼之抑,总具复扬日。
余徒有救世之心,愧无荡魔之力,憾所学短浅,叹技艺不精,只得尽己所能,穷己所想,舍去肉身性命,以灵识一缕,力封妖鬼百年不入阳间。
然百年后灵识力竭,妖鬼必卷土重来,余留书一封嘱与门内众徒,依余所绘《山海阴经图》所标诸地,设厌胜,结魂印,以御鬼侵。
今时,余与十二门徒愿以身证道,争换人间太平。
思及骨相之力百年一衰,天道轮回,劫数周始,或有道友亦有所觉,与余所思所虑尽同,循余之踪迹追寻至此,故留书述此详情,置于石下,待道友志士得而阅之,以增助益。
天道朗朗,邪不压正,但为苍生,余身何幸!
……
……吾等一十三人,侥幸由画中幻境得脱,经化生道人相助,得山海经骨相图,并以此为据,寻至昆仑枢。
有缘得见先人遗笺,与吾等所猜相去不远,然吾等亦有新疑,今一并附于此笺,若能助后来者终结此百年轮回,吾等纵死无憾。
疑一,先人所绘《山海阴经图》所标诸地,皆为画中幻境所生之地,然先人既曾嘱其门徒于诸地设厌胜、结魂印,缘何仍有杀人幻境频现?缘何旁处反而未见?
吾等揣之,先人所标诸地,正乃阴阳相接最薄弱处,是以须用厌胜之法镇之,结魂印封之。
而百年后封印力竭,阴气溢出,幻境即现,诱人误入,以期由阳间破坏封印,释放阴物。
所幸封印之力虽将竭,余威尚存,与阴物之力于幻境内博弈不休,然二者相牵相制,力有所限,唯能暗以示之,诱之惑之。
疑二,《山海阴经图》,先人当非信口谓之,莫非另有《山海阳经图》?
吾等尝连结画中幻境所出诸地试为图谱,未果,今将之画于笺末,以供后来者参详。
疑三,九鼎之去向。一说周室式微,恐大国觊觎,惹祸上身,兼之周赧王债台高筑,索性毁鼎铸钱,于外诡称丢失,不知去向;另一说乃随周王或秦王入葬,恐日后陵寝遭盗,谎言没入泗水。
吾等倾尽财力,终未寻得,实在惭愧。然,吾等多方探访高人异士,虽不能言及入画中幻境之语,却可探问九鼎去向。
有无名高士自降生至今未发一语,初见吾等即参星观象,观罢竟开口言道:“九鼎仍在,却不在此间。”
吾等追问下落,高士只答曰:“天外有天,人如蝼蚁。便是九鼎神器,亦不过微尘一粒。可知而不可见,可见却不可得。天地无极,造化万千,身不能及,唯心可及。”
言罢竟是羽化去了。
吾等终未能将高士所言参透,亦未能寻得九鼎神踪,而时不我待,大限将至,吾等只得抱憾而来。原本心存畏惧,几番怯缩,今因缘巧合得先人遗笺,敬其大义,感其大勇,钦其大功,遂鼓匹夫之勇,愿效先人所为,承其遗志,传其遗愿,前赴后继,以身祀道。
天道朗朗,邪不压正,但为苍生,吾身何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