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曦生辰这天, 还是端起笑脸, 与臣工同乐。
此外, 她打起精神, 也是因为萧将军今日抵京。
萧将军是老将了, 虽然才过不惑之年,但论辈分,她要叫声叔祖父。
开宴前, 班曦与萧将军在御花园散步。
萧将军道:“上次见,是皇上监国,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班曦笑而不语。
萧将军慈爱望着她,说道:“先帝给你挑的那些, 都是可用之人,陛下性子不像先帝,更肖我父君。”
“比不得。”班曦撇嘴道。
“哎,你看,还说不像。”萧将军笑道, “这样的性子,需人从旁拉皇上一把, 免得皇上走得太急, 看不见脚下的路。”
班曦:“您是专程从连海洲跑来给朕添堵的吗?”
“胡闹。”萧将军柔柔道了一声,招手让身后的随从来,耳语了几句。
班曦:“怎么,可是给朕带了生辰贺礼?”
“怎会不给。”萧将军道, “咱们一家人,叔祖父没什么好东西,但要送,自然是要给你准备你用得上的。”
过了不久,一个紫衫男人走来,恭敬一礼,抬起头来。
一般长相,不过给人的感觉倒是挺舒服的,青丝三尺,未束,想来不是军中的人。
班曦挑了下眉,问:“这是?”
“我给你找的好苗子,秦乙。”萧将军道,“陛下能用上。”
班曦背过手,问他:“会什么?”
那人笑而不语,只是两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双手呈给班曦。
班曦打开,脸色一下沉了几分,摆手让随从都退下,低声问萧将军:“叔祖父,这不是上个月,你报给朕的外寇军防图?”
“出自秦乙之手。”萧将军微笑。
班曦面色一喜,又问:“出身呢?”
萧将军道:“父母都是暗门的,岑字辈。”
班曦脸色瞬间放晴,哈哈笑了两声,开心道:“今日只有这事,最顺朕意!”
萧将军道:“皇上要用人,叔祖父没什么别的本事,只能挑些好苗子给你了。”
班曦:“叔祖父知朕!”
她要立监察司,自然不是大张旗鼓,摆台面上来,苏向玉为明,也必须有人为暗。
萧将军又问:“你要撤了瑞王爵?”
班曦点了点头。
“……”萧将军由此想到了沈家的双生子,便笑道,“陛下大婚后,我还未见过你那位帝君,今日,叔祖父可得见见他。”
“你之前见过了。”班曦笑容消失了,语气低落道,“十年前你就见过了,现在想见……见到的也不是他了。”
“哎,你不懂。”萧将军摇头,“逝者已矣。叔祖父是想看看如今陪在你身边的这位如何,叔祖父看人还是很准的。”
“不怎么样。”班曦语气苦涩。
萧将军愣了一愣,笑道:“来,曦儿,陪叔祖父走走,与叔祖父说说。”
“没什么可说的。”班曦眼眶已经红了,鼻腔也麻了。
萧将军:“哎呀……这可不好,生辰要高高兴兴的,都怪我。”
宫宴上,班曦身旁并未设座。
萧将军与河阳公主敬酒,问道:“她现在宫里,有人吗?”
“难说。”河阳公主道,“我也从未见过。”
“不妙啊。”萧将军摇头道,“她身边的老师们呢?”
“登基后,就都下放地方了。”河阳公主微笑,“皇兄最了解她,特地挑了那几个,全是稳健温吞的,可陛下年轻气盛,总想大刀阔斧做一番伟业,现在碰了钉子,怕是不好受。”
“是啊,得找个说话管用的,在她身旁提点着。”萧将军说,“沈家那个儿子,真是可惜了。”
“谁又能料到呢?常病的长寿,无病的短命。”河阳公主轻轻捶着腿,眯眼道,“皇兄当时定下沈知行,也是因他身体康健,可现在看,哪里是谋事在人,分明是谋事在天。”
萧将军又见茶青方给班曦照料茶酒,饶有兴趣道:“关老将军家这小子……”
河阳公主抬头,也向茶青方看去,末了,笑道:“这情啊……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他家这孩子,一厢情愿都算不上,只是做习惯罢了,也是唏嘘。”
萧将军摸着唇上的两撇小胡子,笑道:“小河阳看人,倒是有点我的风范。”
“哪里比得上叔父。”河阳抱拳玩笑道。
“唉……”萧将军悠悠长叹,“本以为过了今冬,我就能做曾祖,兴冲冲回来一瞧,得了,还是再等等吧。”
班曦回寝宫后,拿出存放沈知行遗物的盒子,一件件看罢,抱在怀中睡了。
茶青方进来关床幔,悄悄问了声:“陛下,要召沈知意来吗?”
班曦哼笑一声,抬起手遮住眼,道:“你是见不得朕高兴,故意的吗?”
茶青方不语。
班曦坐了起来,看着茶青方,目光探究看了许久,才说道:“青方,等过了二十八,你替朕办件差事。”
茶青方跪下听旨。
“去给朕请李逢时来。”
茶青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抬头看向班曦。
班曦道:“不知道就去问,此事,原本应该在二十八之前让你办,可二十八太近,让你在这天之前把他给朕找来,怕是为难你。”
茶青方听见二十八,便知这个李逢时定然和沈知行有关。
他心思转了几转,叩首领命。
待他退下问了之后,才知道,李逢时是民间招魂的高人,平时就在朔南一带活动,但行踪不定。
茶青方轻轻一吸气,啧了一声,想起沈知意叫他的那句青方,以及那个歪歪扭扭,看起来像兔子的灯。
嗯,去请来招招魂也可。
茶青方想罢,又给苏向玉去了封信,问她在云州查的如何。
当时,应该把沈知意身边的那个小仆给带回关府,放身边好好审问一下才对。
面具下的眼,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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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司礼监所言,浣衣局并没有人为难沈知意。
浣衣局的活儿并不重,衣服到他这里,已经浣洗的差不多了。
可或许是他人身子骨弱,只要一站在那水里,他浑身的骨头就疼了起来,手也不住的发抖,根本使不上力气。
有时,他会看着手腕上的伤疤发呆,仿佛想不通它们是怎么来的一样。
他已经忘了。
不久之后,他就病了,烧的迷迷糊糊,自然也无法做工。
掌事没法子,只好让他歇着。
按理说,住在这里要比含凉殿好一些,人多水多,不像含凉殿那么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