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乔新差一点就没有跟上他的思路, 他有些结结巴巴道:“办,办什么酒席?”
不怪他忽然结巴了, 其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瞬他想了很多, 甚至分辨不出来心里到底是喜多一点还是忧多, 只觉得心跳的飞快,几乎不敢听闫乾接下来的话。
闫乾的声音充满着磁性,像是踩在他的心尖般撩动心弦:“然然不是要满月了吗,满月酒总是要办的,闫家过两天要给他办, 在你家也办一场。”
简乔新不知道到底算不上松了一口气。
但那老妇人还在等着他说话,所以也顾及不了情绪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 对那人:“我们家孩子这两天满月, 满月酒还是要在这边办的。”
那妇人很是高兴:“呀,这可是喜事,你们要是需要人帮忙直接说啊,别跟俺们客气。”
张氏在一旁帮他说话:“这不是才回来吗, 还没准备呢,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 还要请嫂子您帮衬了。”
那妇人笑着点头:“都是邻居,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说什么客套话, 我那锅里还煮着东西, 不说了,走了啊。”
张氏出去送他。
等她回来后后,简乔新简单跟闫乾说个两句就挂了电话,一旁的张氏说:“小新,别怪我说啊,你跟你家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简乔新知道她没有恶意,便老实道:“孩子是意外才有的,现在……在一起,也是因为要照顾孩子。”
张氏略有些惊讶,保守的人很难想象这到底是什么组合:“那你们是没准备真的在一起过日子啊。”
简乔新心里有些闷闷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大抵不是那么高兴,他不得不点头:“嗯,过两年就分开了。”
张氏剥着豆角,低头:“小新,我没什么文化,家里穷,刚上初中就出来打工了,以前读书的时候,看书上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你跟闫先生俺瞧着很是般配,虽然大道理也不懂,但上次你给他绣手帕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对他有情。”
简乔新将豆子放在碗里:“嫂子你说的道理我明白,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氏很不能理解,在他们乡下,看对眼就对眼了呗,看对眼那就是合适,两口子过日子,哪里有真的合适一说,还不是相互磨合。
她挽了挽头发:“小新,你家那汉子,长的实在是俊,又是当老板的,别说是搁村子里了,就是搁外面都是姑娘小伙往上凑的样,当然了,你也长的俊,工作又好,跟他别说多合适了,俺一个外人都觉得合适的不行,你们现在娃儿都有了,干啥还要分开啊?”
简乔新一哽,他想起邢柔对自己的嘴脸,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他家里不是很喜欢我。”
张氏一猜果然就是因为家里,她说:“你跟婆家住在一起吗,如果不住在一起,你怕啥,你家汉子喜欢你就成了,这两口子过日子呢,最重要的是你家汉子的态度,如果你家先生听婆家的话,那你可不能嫁,但如果他向着你,护着你,万事都想着你,那你还有啥好顾虑的?”
简乔新睫毛微颤,他开始慢慢的回忆之前闫乾的对于自己的态度,他似乎……一直都是向着他的。
虽然他有把柄握在邢柔的手里,也是向着自己的。
人总是容易对陌生人吐露心生的,他迟疑片刻,终于说出了心中最担心的话:“我不知道他对我是怎么想的。”
张氏:???
这两人怎么回事,孩子都有了,却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
简乔新悠悠的叹口气,他道:“不怪他,是我自己不敢问,不问的话还能相安无事,若是问了,得到一个谁都不愿意面对的答案,对他,对我都不是一件好事。”
张氏说:“那你打算这辈子都不问了?”
“问的。”简乔新说:“我已经做好打算了。”
等他们的契约二年到期了,那个时候的他问不问都得走,他一定会问的,人生的遗憾太多了,少一个就好了。
简乔新和张氏摘好了菜,才到一半呢,然然就醒了。
他去屋里哄孩子,然然在菜罩里面被保护的很好,至少简乔新去的时候蚊帐外面还挂着几只蚊子,小胖娃娃却一点没被咬到。
他蹲下来抱住孩子,小崽子正哭着,他轻轻的拍背:“然然是不是饿了?”
把孩子放下,走两步从包里面找出奶粉来,简乔新去寻了热水来给孩子冲了喝,小孩儿食量很大,吨吨吨半瓶就喝完了。
喝完奶后简乔新抱着他出来玩了一会儿,张氏说:“这孩子性格应该像你。”
简乔新有些好奇:“为什么?”
张氏微微一笑:“听说第一胎都跟生父像的。”
简乔新抱着小孩,然然在玩他的衣领,小孩凑的很近,能闻到身上的奶香,浑身软软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看着那软嫩的小脸蛋,仿佛心都化了,他道:“像谁都好,只希望然然可以平安顺遂。”
张氏觉得简乔新实在是个知足的,或者说,所求不多。
饭快要做好的时候,孩子又睡了,简乔新掩上门,他说:“是不是该让他们回来吃饭了,还是咱们给送过去?”
“让回来吧,不差那会儿。”张氏在给菜装盘子:“你们今天回来了,做的菜也多,送过去也没法子送。”
简乔新说:“那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他试图拨打闫乾的手机却发现无人接听,想来应该是为了干农活给放别处去了,左右也只能自己亲自去寻人了。
他头往屋里伸:“婶子,我去喊他们回来吃饭,你帮我看着点然然。”
然然还小,但张氏家里也有个小瓜娃子,都是两个小奶娃,自家然然哭起来中气十足,就算站在门口都能听见,再加上张氏是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的,又是知根知底的,简乔新放心。
张氏挽了挽发:“好,你放心吧,屋里有什么动静俺都看着呢!”
简乔新放心了,他从家里出来朝田里走,路上也会遇到一些回家的村民,好在村民们都十分淳朴,不会过来打量什么的,他走到田边的时候,各家各户都燃起了徐徐炊烟。
简乔新找到自己的地,站在田埂处看到了瓜娃子。
他走过去,今天穿的鞋幸好是黑色运动鞋,所以就算是在田埂泥地里面走路也不怕,慢步走过去,田里几个人都在忙活。
他给瓜娃子脸上的泥灰擦掉:“爷爷呢?”
瓜娃子自己用袖子又擦了把脸:“爷爷刚刚跟村西头的王叔侃大山去了。”
“……”
老爷子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啊。
简乔新看向田里不远处的闫乾,男人今天来的时候就穿着一身休息服,这会儿裤子也被挽起来了,一半的小腿都埋没在水中,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秧苗,一起一落,小苗就被插在水里了。
瓜娃子在旁边道:“闫叔叔插秧可快了。”
简乔新说:“其实我也很会栽秧。”
“小新哥哥也做过吗?”
“当然。”简乔新回忆了一下以前跟在爸爸身后的日子,他微微一笑:“以前跟着哥哥的爸爸也要做活的。”
瓜娃子说:“那跟闫叔叔比呢?”
闫乾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那肯定他赢。”
简乔新有些疑惑的望着他。
闫乾甩了甩手上的水:“叔叔肯定忙着看着他,哪有心思栽秧。”
小孩子还在跟前,简乔新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看的。”
“你那么笨,万一掉水里怎么办?”
“……”
我跟你拼了。
闫乾的腿上攀着一条吸血的蚂蟥,还是简乔新先看到的,他轻轻倒吸一口气:“你的腿上!”
对于他的惊慌,闫乾就冷静多了,男人微微弯腰,对准吸的圆滚滚的黑色蚂蟥拍了几下,没一会儿就全拍掉了。
还有些小的不好拍。
简乔新从口袋里面取出盐来:“用这个撒一撒,就掉了。”
他自己蹲下身子去撒盐,闫乾的腿有些稻田里面的黑色叶杆,还有一些细小的泥土,总体来说并不是很干净。
他皱了皱眉:“小心点,别弄脏手了。”
简乔新给他弄蚂蟥,闻言摇头:“回去洗手就成了。”
闫乾优雅的脸上闪过笑意,他道:“你怎么想起来带盐过来了?”
“为了防止蚂蟥不下来就带了点。”
“哟,这么心疼叔叔啊。”
简乔新弄掉那些小蚂蟥后收起盐袋,他心虚的别开眼:“也是为了给别人用。”
闫乾嘴角勾起坏笑:“哦,这样。”
简乔新被他看得有的不好意思,他看向还在田里的瓜娃子的爸爸,说:“沈哥,嫂子在家里做好饭了。”
田里的汉子脊背朝天,他手中还有一把秧苗,闻言道:“好嘞,知道了,等俺把手里的这把栽完就走,你跟闫先生先回去。”
简乔新看向瓜娃子,孩子说:“小新哥哥你们先走,我等爹。”
于是简乔新便没有强求,他去一边拿起闫乾的衣裳外套往回走,闫乾的腿一会儿得回家冲洗才行,他就没有直接把外套还给他。
闫乾问:“你出来了,然然呢?”
“婶子在家里帮忙看着呢。”简乔新一想到那个菜罩笑出声:“罩的很好,不会被蚊子咬着。”
可能谁都很难想,闫家本该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被放在土炕上,就着菜罩睡大觉。
闫乾点了点头,接过外套里面的手机打开,看有没有要紧的事情。
走在小道上,简乔新随口问道:“您今天做这个农活,觉得累吗?”
闫乾看着手机上一些未读的通讯,慵懒回答:“跟与那些老家伙斗智斗勇比起来,这已经算的上消遣了。”
简乔新有些意外。
“怎么?”闫乾侧目瞧着他:“不信?”
“没有……”
简乔新抱着他的外套,慢吞吞的走着:“信的,只是觉得有的时候人的追求果然不同,有些人觉得耕织农田便是辛苦,艳羡光鲜亮丽的城市人,而城市里也有自己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