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徐宝每天像在火上煎炸的小鱼一样,日日寝食难安,没过多久人就瘦得脱了型。
方如凤两姐妹看得心疼,纷纷安慰她,陈渊又没加入任何势力,只是以前的作风有点问题,也没什么可调查的,应该很快就出来,让她不必那么忧心忡忡,别把身子给熬坏了。
徐宝知道她们说得在理,可她都等了半个多月了,陈渊还没有出来找她,她能不担心么。
直到七月中旬的一天,天气热得要命,在没有冰箱的年代里,家里的瓜果蔬菜都不能屯,得每天去副食店里买。
徐宝瞧着方如凤姐妹俩睡得熟,就没吵醒她们,自己拿上她妈的粮票菜肉票啥的,打算自己去副食店买点肉菜回来吃。
一下楼,她便就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站在楼下。
他今天没有穿军装,只穿了身白衬衣,黑长裤,站在房区外的大门前,似乎正在观看不远处,抓了一对年轻男女,吵吵嚷嚷说他们大街上拉拉扯扯有作风问题,要去斗的小(红)兵们。
半年未见,他的头发长长了许多,乌黑的头发垂在他的额头,让他冷硬的五官柔和不少,看起来温润如玉,一副邻家哥哥的好形象。只是他的站姿依旧笔挺,眉目间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气息,叫人一看就心生畏惧,与那温润的五官成为强烈的对比。
魂牵梦绕的人就在眼前,纵然心里百般思绪滋味,徐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化成又酸又疼的泪意,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生怕自己看到的是错觉。
陈渊看了一眼那边闹哄哄的人群,回头就看见那个眼红如兔子的女孩儿向他走来。
她依旧是那副娇娇俏俏的模样,但那身原本合身的淡白色收腰短袖长裙,如今宽松了不少,显然是人瘦了一大圈,才显得衣服宽松。
那张本就小巧的脸蛋,此刻更加的瘦小,使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更大,更加水灵,看人的时候自带一股欲语还说的委屈劲儿,看得就叫人莫名心疼。
她的头发似乎被修剪过,只有齐肩长的短发,五黑的发梢垂落在那窄瘦的肩膀,使得她整个人迎风弱柳,瘦得让人打心眼里想保护她。
陈渊瞧见她走了几步,倏然停在他的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眼泪,还有无尽的哀怨,胸口猛地一疼,大步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怎么了?才多久没见面,就跟我生分成这样?不喊我了?”
他不开口说话还好,一说徐宝就憋不住,眼泪不住的往下掉,伸出手掌锤他胸口一下,“你死哪去了!不是说好回来娶我的吗?!你看看现在几月份了?!现在都七月份了,我整整等了你大半年!”
“对不起宝儿,是我的错,我的错。”她是第一次在陈渊面前哭,哭的那叫一个委屈,那一个梨花落雨,直把陈渊哭得心疼的不得了。
一边把她抱进怀里,一边笨手笨脚的用手背给她擦拭脸上的眼泪,陈渊轻声哄着,“别哭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自己的实力,以至于被扣留这么久,让你跟着担心。你要心里委屈,打我几下出口气吧。”
“谁想打你啊!”徐宝拍开他的手,红着眼睛瞪他,“我就是气不过,你出了事儿,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不是陈秀跟我发了电报,我都不知道你在北京出了事。害得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了,要放我鸽子,不娶我了。”
“这事是我做得不对。”陈渊瞧着周遭人来人往,旁边还有几个小(红)兵虎视眈眈,就拉着她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跟她解释,“当初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自觉没做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情,以为两三天就会结束,所以没通知你,没想到着了他们的道。”
到了这个时候,徐宝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脸上挂着眼泪看他,“他们?”
“这话说来话长,现在已经没事了。”陈渊再次伸手给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笑着说:“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就去拍结婚照,然后去领结婚证。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
徐宝楞了一下,没料到他突然把话题说在结婚上面,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我吃啥都行……不是,我们不是第五大队的人吗?能在北京领结婚证?”
陈渊看她明明眼角挂泪,身形瘦削,想来这些日子没少替他担忧,食不知味,入寝难安所致,却识趣的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配合着他的话茬接话,这是一个多么懂事,多么明理的姑娘啊!
一时心中生出万分柔情,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愫充斥在整个心间。
人的一生真的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明明两人之前毫无交集,年岁又差那么多,不应该会发生别的事儿。
可世事就是这么难以预料,谁能想到这个当年被他嗤之以鼻的懒姑娘,居然一转身成为他心心念念的爱人,陪他走过无数灰暗难熬的岁月,成为他的精神支柱。
他这两个月遭受的非人调查,其实是他很久以前得罪了军区某位人物所致。
当时他便知道,他出来之时遥遥无期,他本不畏惧,也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出来。
他只担心消息传递不出来,这个傻姑娘会胡思乱想,会放心不下自己,如今天这般日夜哭泣,消瘦的不成人形。
今日一看,她虽未明言,却跟他料想的差不多。这样一个心心念念为他着急上火,为他伊人憔悴的姑娘,值得他拿命去疼啊!
陈渊摸了摸徐宝那黝黑发亮的发顶,满腔柔情的道:“早在我进去jūn_duì 起,我就已经把户口转来北京了。jūn_rén 结婚只要jūn_rén 户口在部队之处,经过上头审核,女方户口可随jūn_rén 移动搬迁至同一个户口。jūn_rén 结婚规矩多,我已经上下打点好了,一会儿我们吃完饭,我再跟你细细说一遍。”
两人回到家里,方如凤姐妹俩看见陈渊平安归来,都激动的哭出声来。
陈渊趁机把他和徐宝要结婚的事儿提了一提,两人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主动提出要帮忙的事儿。
陈渊当然也没意见,他的亲爹后娘对他恨之入骨,家里没个长辈给他操劳婚事,有两个岳母帮忙操办,也是个极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