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吼其他看傻的人,“都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人送去卫生所!是想看着你们的妹妹死在家里吗?”
众人回过神,忙手忙脚乱的把田金花抬到架子车上,盖上一层薄被子,就急吼吼的把人往卫生所送。
临走前,田一丘指着王大翠,“你干的好事!回头我再收拾你!还愣着干啥?把家里的钱都带上,去生产大队长那里开证明去!” “我就推了她两下,还没她打我打得重,咋就流了这么多血”王大翠欲哭无泪,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到底不敢耽搁,转身拿钱跑去大队长那里开看病证明。
田家院子很快就剩玲子一人,她想跟过去,被她大舅舅拦着,“小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去,不吉利。你回家等着,你娘好不好,下午你再来看。”
玲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怔怔的看着他们推着架子车,把从她手里打落在地上的另一颗大石榴上,狠狠的碾压过去,暗红色的石榴汁随着车轱辘蜿蜒出院,像极了她娘身上流下来的鲜血
关于田金花大出血,送进卫生所的事儿,徐家很快就知道了。
毕竟婆媳一场,纵然田金花以前诸多不是,到底是自己孙儿孙女的亲妈,方如风还是去田家慰问了一下。
这一慰问,可就不得了。原来田金花之所以大出血,是因为她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被王大翠用力推搡,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即小产所致。
好在送去卫生所及时,田金花保住了一条命,医生给她开了几天药,当天下午她就回到了田家休养。
田婆子再三逼问下,田金花这才吐露,说她这次怀孕,很有可能是她和徐万全离婚那天一炮打响,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怀孕的感觉。
当时她不确定,又想着自己离了婚,这当头有身孕算个啥?再哭着求着回徐家?那是不可能的!
徐万全铁了心不跟她过日子,她也没那个脸儿回到徐家丢脸。左右都已经离了婚,她是打定主意要找一个比徐家家境好,又比徐万全有能耐的男人再嫁。肚子若真有了,她是打算自己偷偷处理掉的,哪知道和王大翠打一架,就把孩子打没了。
好在她体质好,这次流了产,只要休息好了,以后照样能生孩子。她还可以趁机拿捏王大翠,把她往死里折腾。
田婆子就不干了,觉得田金花就算离婚了,那也是徐家的种,这到卫生所用的医药费,坐小月子要吃好吃的白面鸡蛋养身子等等,都得由徐家出。
方如凤一去,两人就为了这事儿吵了起来。最终的结果,田婆子啥都没捞到,主要这事儿是她家大媳妇儿王大翠弄出来的事儿,她不去找正主儿闹,反而想讹方如凤,那是想得美!
不过念在是自个儿子造的孽,方如凤还是回家切了两块拇指大小的红糖,还拿出一块钱,让玲子给她娘送去。
这事儿过去没两天,去县里开会的李建国带两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回来。
他骑着自行车,先敲开徐家的大门,对方如凤说了句:“婶儿,大喜事儿!你家宝儿的红薯被上头表扬了!说是良种,等咱这批红薯种出来,就派人过来拉去省城培育种植!你让宝儿准备一下,一会儿到村委大坝前接受队里的表彰、奖励!”
“我家宝儿果然能耐!”方如凤兴高采烈地转身去了徐宝的屋子,三言两语的把领奖的事儿跟她一说,指挥着她穿件好点儿的衣裳,一家子在村里的喇叭通知下,去了村委大坝。
听李建国说有大事儿要宣布,大队所有人都早早的来到了大坝,等着李建国发话。
照列是两张破旧的小方桌拼成讲台,李建国站在讲台上,先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而后说了一堆上头如何夸奖他们大队能耐,能产出增产的优良红薯种,徐宝思想觉悟有多高!为了提高全国产量,毅然把自家的红薯种给供了出来!
她是人民的好榜样,党和国家的好女儿!值得社员们全员学习!所以,上头和公社一致决定表彰徐宝!
说完就让徐宝上台,先给她戴上一朵大红花在胸前,接着把县城、公社、大队给的奖励,一一搬上台来。
县城奖励的是个大红鲤鱼的铁皮热水瓶、一个大红奖状、一个白色红牡丹底儿的大搪瓷盆,六尺布票、一斤红糖。
县城奖励这么丰厚,公社也不能显得太寒酸,送的奖励是一个比脸还大的搪瓷水盅,一个印有‘劳动最光荣’的红皮封面厚笔记本,两块洗衣服的肥皂、四两肉票、半斤白糖票。
上面都送得如此丰厚,作为大队奖励,李建国可谓伤透了脑筋,他想买奖品吧,大队资金有限,怎么着也比不上县城公社的奖励,不买吧,又觉得人家徐宝为国家作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大队不表达表达,怎么也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他和村委几个村干部商讨了半天,一致决定,“任徐宝同志为大队记分员,专门负责记录大队社员们的工分,并协同村委林会计,做好大队钱粮分配记录等等工作!”这时代一个生产大队大多是一个村儿,村里的村干部,硬性指标有大队长、村支书、妇女主任、会计、民兵连长六个。
第五大队没有民兵连长,主要是五几年的时候整个红旗公社,每个大队的民兵都自带武器,一言不合就开枪武斗,当时闹的很大,惊动了县城里的首长,而后决定取消红旗公社以及其他三个公社的民兵连,改建了派出所,负责治理这些没有民兵的公社治安。
缺个干部指标,第五大队是可以聘用一个记分员的,既算是对徐宝的奖励,又能补缺,免得村里人都惦记着这个空缺,老来找他们的麻烦,想走后门当干部。
徐宝是继李建国之后,第二个考上高中的文化人儿,李建国宣布完之后,队上的人倒没有太大的异议。
人家的学历在那里,又有神仙保佑的,你要不服,有本事你也考个高中文凭啊!听说高中生毕业,国家是包分配工作的,人家一个‘高材生’到你乡下做个小小的记分员,都委屈着人家呢。
徐宝接收了一大堆奖品奖章时,就有些懵,猛然间被聘为记分员,成为村干部,她更加懵了!
她就想当个懒人,平时在家种种菜,扫扫地,没事儿带着侄儿侄女上山下河愉快的玩耍,农忙时再干点农活儿挣钱工分混饭吃,压根没想到要当村干部啊!
可李建国根本不管她怎么想,说完这话,又紧着宣布了另一件大事,“根据领袖的号召和指示,一切可以到农村中去工作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有大作为的。所以用不了几天,咱们红旗社会迎来一批怀揣梦想,和我们一起辛勤劳动的知识青年。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每个大队都要修建一个知青点供他们住,大家伙儿散会就积极参与修建工作,到时候找徐宝同志记工分!”
他前面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队上的人根本没听懂,后面说道上头有人要下来,还得给他们修房子,甭管大家乐不乐意,一听有工分可拿,都积极的报名。
散会后,大家都忙活了起来,知情点选修在第五大队的大坝上,就是当年晒麦子,徐宝一家子带动全村干架的那地儿。
那里宽敞靠河,吃住方便,还离村委大院近,知青们有事可以直接到村委,找村干部解决问题。
所以修建一个跟村里一样的土墙、茅草屋顶房子,也不会显得亏待了那群知青。
因为是新官上任,年过四十,名叫林田的老会计,就领着徐宝开始熟悉工作。
记分员看着是个轻松的活计,其实一点都不轻松。因为你要一天到黑在地里转悠,随时拿个本子,记录全队每一个人的具体劳动量,然后再计算填写到每一个劳动者的记分本子上,最后还要盖一个小章,这才叫完事儿。
在没有徐宝当任记分员之前,林田作为会计,一人身兼双职,既要做会计的工作,又要干记分员的事情,领到的工资工分却只有一个工作的份儿,别提多苦逼了。
这会儿有人顶包了自己多做的那份工作,林会计给徐宝讲解工作,讲解的十分认真详细。
比如生产队的记分方式为,一般性非定额劳动,一个男壮劳动力,十八岁以上,出一天满工是十个工分(早工两个,上午工四个,下午工四个),一个女壮劳动力,出一个满工是八分(分别为两个、三个、三个)。十四岁以上到十八岁的半大孩子干活儿,按照劳动的数量,再决定是给记满工,还是半工。
农闲的时候,没有太多劳动量,就按出勤记工。
农忙的时候,或者某项重体力活的时候,按定额记分。如割一亩稻多少分,插一亩秧多少分,挑一个草头多少分。这些定额工分,全都需要计分员逐个统计。
第五大队有近八十户人家,每户按最少有十口劳动力来算,徐宝就得每天记录八百个人的工分,光想想,她就觉得自己手指头会废掉,也不知道林会计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当即就去找李建国辞工。
李建国就说:“你别小看记分员这个工作,做得好了,能提拔成会计,或者副队长,到时候还能提升到公社里头吃商品粮,还有机会进城深造学习,再往县里提拔……我是想着你一个高中生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县里的高中又不知道什么开学,你还不如上几天班,挣点钱给自己花花也挺好。以后学校开学了,你高中毕业,有这段经验,老师也会酌情给你上报上去,会给你分配好一点的单位。不像我,当初啥不懂,凭着一腔热血回乡下,想用自己的知识力量回报乡亲父老,结果到现在三十好几了,还是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