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好,言采呆呆地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怎么睡好?江满月推着轮椅到床头,言采心里便扑通扑通跳。人家刚给他煮了芋头,现在不让对方睡床太没道理,可一起睡又很别扭。
两个月前,他还是铁骨铮铮和男人困觉都觉得没关系的末世后,两个月后,他就因为肚子里的崽变得有点草木皆兵。
言采腾一下站起来,把床让给江满月。总不能他一来,就抢了主人的床。很没有礼貌的事情,言采觉得不好。谁料江满月只是取了一只枕头就转着轮椅走了。
你
我睡榻上。江满月又从柜子里搬出一床被褥,言采想去帮忙,也没有一点机会留给他。
言采抬眼看去,木榻并不宽敞,底下也硬,而且秋凉,并不好睡。言采本来就因为弄伤对方心里愧疚,如今就更加愧疚了。
他听了很多关于江满月的传闻。说他残忍暴虐,可是自从到这里后,对方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给他吃的还把床让出来,反而是自己把对方给划伤了。
江满月两手用力撑起,扶着墙坐到榻上,言采想来扶一把,又被一眼瞪走。
他的腿并不是毫无知觉,只是站起来艰难,且不能维持太久。钻心的痛,让他更加铭记这些年来的痛苦。痛苦伴随他,却没有打倒他,成为江满月坚韧性格的养料。
从十四岁被废了双l腿,四年来,从不屑别人的同情,他依旧可以依靠自己过得好。
而且,也不是永远残疾。他会找到奇精果的,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
只不过,被身后那个人这样看着,倒不是很讨厌。
那种眼神并不是他以往见过高高在上的怜悯。真诚的令江满月怀疑。如果真是做戏,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点。
抱着对方是个大大的好人这种想法,言采安然入睡了。
红玉一大早就起来打好热水伺候少爷以及新姑爷。不过,还没等她决定是否敲门,新姑爷就出来了。
水、水打好了。红玉看了江满月就犯怵。冷冷的,被他看一眼,就想被鬼盯上了一样。
小声点。他没醒。
江满月并不看红玉打的热水,红玉本来想说帮新姑爷洗漱的,也被冷冰冰的眼神吓地一句话不敢多说,愣愣地看着江满月走到院子里的井口边。
是没有护栏的井,水面很高,小孩也能提上水。江满月不需要其他人的帮助,自己就能提水上来,他也习惯用凉水。红玉有些惊讶,端着一盆水进了房间。
原本以为两人睡在一起的,进去后才发现不是,榻上也有睡过的痕迹,而他们家少爷安稳地睡在房间,不过她一靠近就立刻醒了。
红玉已经习惯言采的警觉心了。反正每次无论之前睡得再死,只要她一接近言采就能够立刻醒过来。
不过按理说新姑爷起床也应该有动静的,怎么少爷不会醒呢。
白天了啊。言采坐起来,眼睛第一时刻往榻上看去,没有人。
红玉立刻就说:姑爷已经洗漱去了。
言采一听姑爷两个字脸就绷得紧紧的,这个词和少夫人一样都稳稳地踩中他的雷点。
不许提的。
我去看看。言采走出门,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正在洗脸的江满月,他一个惊,几步就上去抢过布巾。
让我帮你!言采心有愧疚,所以想帮忙。
原本一点儿都不喜欢别人动手的江满月摊了摊手,真的就让言采帮他擦脸了。言采连每根手指头都擦得干干净净,昨晚上的愧疚全部酝酿发酵成了今天的殷勤。
江满月倒觉得挺有趣。
言采一边说一边道:以后还是用热水吧,凉水不好。基地里养生达人告诉他,养生第一条就是忌冷水。
嗯。江满月很轻地答应一声。
江满月远远看红玉一眼,红玉竟然看懂了,立刻把热水送过去。
热水。
江满月点了点面前冒着热气的水,水汽氤氲,模糊他脸上的表情。所以他也不知道从来坚冰一样的脸色竟有些许融化。
朱华被委派了重任。少爷交给他的任务,找到奇精果。还画了张奇精草的图,可他上一个任务都没完成好。
今天早上,他看见江御风少爷从后院的房子里出来,随即又看见一抹倩影。过了半晌,才发现原来是二老爷的新姨娘芙蓉姨娘。
他好像撞破了一个秘密。和少爷报告这件事后,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没说什么。
第11章
少了朱华,江满月的院子就更冷清了。而其他事便交接给了红玉。
红玉觉得器重她相信她就代表了相信她们家的少爷呀。于是干劲十足,一接管整个院子就开始算账了。
两日后就理清了所有账目。
哎呀,少爷!咱这账目不太对啊?你看看,好多东西都没有送过来。红玉越算越心疼。
她也是去领份额的时候才发现的,领到的份额根本和定好的数目不一样。
言采便过来看,果然出入极大。
其他少爷每个月五两银子,十斤猪肉五条鱼三只鸡但是姑满月少爷竟然没有去领过。那管事见我去了,还满口说满月少爷根本不要!红玉气呼呼的,这些骗子。一定是被他们私下给眛下了,见账目不对所以反赖咱门一口。
她如今也称呼满月少爷了。红玉有眼力见,已经发现,少爷到这里来貌似过得不差,江家大少对少爷也不坏。她心里门清,别管是真是假,总是真正拜过堂的,那就是一家人,利益相关的。
满月少爷的东西那就是她家少爷的!
还有,少爷您看看
红玉摊开一卷布,月白色的布料上染了污渍,还有锯齿状的破洞。
这都是往年的陈布,放在那里没人动过的,还被老鼠咬过的,竟然分给咱了。这样的料子,让她怎么给少爷做几件衣裳。分明就是欺负少爷人微言轻。
她看见别的房丫头去领布,对了,就是那个江御风少爷的丫头,领到的都是上好的今年最时兴的花色!
言采也觉得很生气。传闻中暴虐的大少他没见到过,反而人很好,又照顾他。没想到府里竟然如此亏待江满月,那么想必传闻都是假的江满月必然不像让人所说那么险恶残忍。
一定是府里的人有意编排欺辱,趁江满月不能自由行走,就想贪墨属于他的东西。在言采的过度脑补之下,江满月已经变成一颗非常可怜的柔弱小白菜了。
是比他还要高一级别的小白菜。
怪不得这里这么冷清,没啥摆设,就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原来都是被克扣了。
江满月完全不知言采心里的脑补,这个时候他也并不在府中,而是在外面收账。
江满月去世的母亲原本是商户女,家中有恒产,后来嫁给江满月的父亲。只是江父考中科举做了官后,就对只是商户出身的江母心生嫌弃,最终还是娶了官僚的千金。江母郁郁而终后,在老家的几家店铺都在江满月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