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各位小殿下,在家有什么讲究,不妨都说出来,只管让陈公公领着人去办,应该是不难的……
接着三句两句,谢靖就开始考校小殿下们的学问,他问的话,朱堇桐对答如流,只不过这个孩子惜字如金,轻易不肯多说,谢靖便点点头,又去看他身边的朱堇榆。
刚进门时,一见朱堇榆,谢靖就暗暗吃了一惊。这孩子太瘦小,七岁多了,和李显达五岁的儿子差不多高。
谢靖就不由得多问了一句,“榆殿下,京里冷吗?”
朱堇榆家在安陆府,谢靖看他这模样,怕他小身板、扛不住京城春末的寒气。
“不冷,”朱堇榆笑嘻嘻地,说话漏风,他刚换了一颗门牙。
说罢,仿佛怕谢靖不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又把自己一双小手,轻轻放在谢靖手中。
谢靖同一众小殿下说话,本就弯着腰,如今朱堇榆伸出手来,他心口微微一震,更弯了弯腰,整个人都朝前倾。
谢臻同霍砚午后自城西郊外回,先往北走,绕了一大圈,又径自往南,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城东的客栈里。
回到房中,先让伙计上饭菜,两人对着囫囵吃了几碗,这才缓过来些。
谢臻就说,“其实咱们在城北那摊儿上,吃碗泡馍再走也行。”
霍砚冷哼一声,“是你说,要离得远远的,越远越好,生怕带累了人家。”
谢臻正色道,“她一个姑娘家,千辛万苦,到西安府,被魏秀仁四处搜捕,又出不去,咱们自然得多帮她想想。”
霍砚忍不住站起来,“好你个谢臻,明明是看人家小娘子,生得窈窕美貌,自己动了心,还‘咱们’、‘咱们’的,可别拉上我。”
那告状的姑娘姓罗,家中行三,便叫做三姑。她父亲原本是延安府绥德州的一名粮官,家境殷实,上边还有两个哥哥,自小也是不干活的。
后来她父亲,因为发现当地盐商在盐里边做手脚,告状不成。他的小儿子,有些功夫,奉了父命,一番暗中查访,居然查到了魏秀仁这儿。便寻了由头,去魏家做了名护院。
不过两年,罗小哥把魏家藏东西的地方,弄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京里常有些人,来到西安府,就住在魏家,每到这时,魏家就要请人唱堂会,又找了青楼里的花魁来作陪,厨房每日都要备好鲜鱼鹿尾、燕窝海参这些罕见的食材。
去年秋天,京中又来贵客,递了消息,那时魏秀仁的心情,似乎就不怎么好。后来一天,魏秀仁离了书房,罗小哥刚好在附近守着,便悄悄进了屋,几番搜寻,找到一卷名册,上面记着这些人,是魏秀仁打点各路官员的数目。
展开一看,头一个名字,就叫他吓了一跳,别人不认识,陕西巡抚的名字,还是知道的。
这小哥匆匆忙忙,将名侧录了,还来不及递出去消息,就被魏秀仁觉察出不对劲,只得赶紧封好名册,也不说是什么东西,托同乡带回家。
谁知竟引出大祸,魏秀仁一番拷问,知道了是他做的,延安府的人,立时去他家搜查,没搜到东西,便把他父母哥嫂,一块儿关进大牢,只有罗三姑,出去走亲戚,才逃过一劫。
三姑这才知道,哥哥捎给她的东西里边,有这么烫手的玩意儿。
她虽是女子,也跟父亲读过书,知道若是把东西交出去,家里人仍旧是难逃一死,魏秀仁又在延安府四处搜捕她,她就索性剪了头发,扮作乞丐,拿泥糊了脸,一路往西安府来,想着此地商旅甚众,或许能有什么办法,能把名册传出去。
可是连陕西巡抚都被他买通了,还能指望谁?三姑心里,悲愤欲绝,只盼能有青天大老爷,从天而降。
也是上天垂怜,有义士把他父亲状告盐商的事,辗转告到黄燮耳中,霍砚谢臻,得令暗访知情人,要找这家的女儿。
三姑听说有人寻自己,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怕的是魏秀仁手下换了个法子,来引她出去。
她倒不怕下狱,一家团聚,也是好事,只是父兄一腔心血,就全都给白费了。
便战战兢兢,让人给京里来的贵客,递了信儿。
“我若是她,这千辛万苦得来的名册,也不能轻易给人。”谢臻说。
今日一见罗三姑,得知她手中有名册,三姑却推说不在手边上,霍砚便有些气恼,“你我二人,虽是钦差,到底手底无兵,如今陕西官场,都脱不了干系,便要奏请皇上发兵拿人。”
“可她手里名册不拿出来,我等如何上奏?”
谢臻点点头,他知道霍砚性子急,忍不了。皇帝此番让他俩前来查探,本意也是打个前哨,如今得了这重要的证据,霍砚迫不及待,也是自然。
“不如我俩先去绥德查探一番,若属实,再找她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