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锶是被一阵惨叫惊醒的。
那声音由远及近, 若不是因为太过尖细, 或许称得上响遏行云。
卢省被追赶着,一路喊“谢大人饶命”,又喊“皇上救命”, 谢靖半途中衣襟散开, 不得不停下来扣好, 这就给了功夫,让卢省跑回朱凌锶屋里。
“皇上救命, 皇上救命啊……”卢省大声嚷嚷, 生怕皇帝没醒,那样谢靖抓到他,当胸一剑,捅个对穿, 皇帝再知道也迟了。
朱凌锶被他这么吆喝,怎能不醒, 只是他浑身像是散了架, 私*密之处, 又隐隐作痛, 才爬起来要下床,抬腿一跨, 便摔倒在地。
卢省没想到, 皇帝这么衣衫不整地从床上滚下来,当时一愣,顾不得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 赶紧帮他把衣服穿好,谢靖却已提着剑进来了。
卢省一见,手一抖,吓得匍匐在地,朱凌锶没了搀扶,也歪倒在一旁,衣服还没扣好,露出来的地方,红痕*斑斑点点,俱是昨晚留下的。
谢靖一见,慌忙撇开目光。
“谢大人饶命,”卢省小声念叨着,又说,“皇上救命,谢大人要杀我。”
谢靖听了,便怒不可遏,“你说,你做了什么,叫皇上知道,杀了你,到底使得使不得?”
卢省一听,心知不好,便哀哀哭求,“谢大人饶命,小的是无心,不知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谢靖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昨夜两只碗的花色不同,莫非因为那样弄错了,自己才……
朱凌锶昨晚从浮碧亭,便昏昏沉沉,只记得自己拼命去抓着谢靖,后来的事,前因后果,都是迷迷糊糊,他想不到醒酒汤的关节,见谢靖仍是怒气冲冲,便强自撑着站起来,
“是我让他办的,你消消气吧。”
谢靖一听,五雷轰顶,想不到皇帝来做这和事佬,手里的剑颓然落地,“哐啷”一响,卢省吓得瑟缩到皇帝身后,抱着皇帝的腿,抖个不住。
“臣告退。”
谢靖拿了外衣,扬长而去,过了好半天,卢省才从皇帝身后爬出来,知道这次是死不成了,朱凌锶便问,“你做了什么?”
昨夜梦境种种,仍是栩栩如生,谢靖却走了,叫他错愕不已。卢省把托盘拿过来,见那两只碗里,残留的汤药,还散发着一股幽幽的甜腥气。
朱凌锶长出一口气,又要倒下,卢省赶紧扶着他躺下,自去要巾帕药膏热水,帮皇帝料理干净。
陈灯把东西送来,朱凌锶听卢省低声问了几句,知道他把外间,看得很好,心下稍安。又吩咐他去外面传话,说皇上偶感风寒,今日就不上朝了。
卢省轻轻擦拭,看到那些红痕,这会儿下来,已经转为青紫,忍不住又哭起来,嘴里还说,“谢靖这人,怎么也不知道轻点儿。”
朱凌锶被他说得难为情,微微皱眉,卢省便不哭了,闭上嘴巴,待要上药时,朱凌锶面上泛起红云,“你去吧,不必了,”卢省拗不过他,便把药膏放在一边。
他素来勤政,从没有大白天躺着的,这样也睡不着,便忍不住琢磨。
卢省虽是帮了倒忙,朱凌锶心里却对他怪不起来。叫他自己去说,恐怕喝上一壶“三月春”,也没法对谢靖倾吐情意,如今已然这般,心里反倒轻省了。
只是谢靖,怎么恁的小气,书里说他红粉知己无数,便是穿书之后,也知道他跟着李显达和周斟,没少去那些勾栏瓦舍,怎么就能把他气成这样。
虽然用了些助兴的东西,皇帝都没责怪他什么,何必如此较真呢?
他便在心里,说了许多谢靖小气,以为待他想明白了,自然就不气了。却不知这么想,只是让自己好过一些。
又不知过了多久,才恍惚被人叫醒,原来是卢省叫了太医,来给他把脉。他烧得厉害,到了午后,仍是滴水未进,太医开了方子,陈灯赶紧领人去煎药。
皇帝问,“几时了,”卢省答,“午时刚过,”朱凌锶喝了汤药,又问,“谢靖呢,”卢省便一脸苦相,“还没消息呢。”
他没有胃口,便又躺下来,想着谢靖气性居然这么大,若果真如此,便进宫来找自己问罪,这样避而不谈,算什么正人君子。
又想此事之于谢靖,究竟也不算什么,何至于不能把话说清楚。自己也没有非要缠着他的意思,若谢靖此时进宫,自己便能告诉他,“昨夜春风一度,咱们都忘了吧。”
也算是潇洒坦荡。
只是这话在心里一过,又叫他心肠酸了几分。
谢靖心里,统共是几个意思,到底是男人不行,还是皇帝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