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李彰忽然嬉皮笑脸凑到御案前,朱凌锶下意识退了一步。
“臣爷爷是句邑侯,父亲也是句邑侯,臣以后应该也是句邑侯,可是臣要是有了儿子,就当不了这句邑侯了。”
谢靖微微皱眉,李彰一上来就很不着调。
句邑侯只及五代,李彰便是这第五位,朱凌锶听得脑子有点蒙,却不由自主计算起五代都能生出儿子的概率来。
“请陛下看在臣一门上下,对先帝和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赐臣一块丹书铁券,待臣日后生了儿子,也能有个名头说说。”
一副痞子做派,谢靖撇开眼,要不是看他还有用,真想立时把他赶出去。
朱凌锶算是听明白了,这是来求官求爵的。
他当皇帝以来,遇到的都是斯文有礼的人,还从没见谁这么跟他说话,脸上虽还在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心里着实有点慌张。
而且就谢靖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制止,让他有点生气。
“陛下,臣也不指望像九升一样,独得您的偏爱,就请您从对九升的宠爱里匀一点儿给臣也就够——”
“李显达!”
这都什么胡说八道?谢靖忍无可忍,大喊一声。
朱凌锶还没回过神,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仿佛在说自己和谢靖有点不清白,但他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呢,朱凌锶手心忽然出了好多汗。
“皇上您别理他,”谢靖看到朱凌锶小脸变了颜色,心里满是懊悔。
这李显达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正事干不好,倒把皇帝吓得不轻。
“李显达,还不跪下,”谢靖冷着脸,李显达不情不愿耷拉着脸,就要往下跪。
“慢着……”朱凌锶脑袋还晕乎乎的。
“你叫他什么?”
谢靖理会得到,“皇上,李彰字显达,与臣有些交情,今日冒犯天颜,还请皇上狠狠责罚他。”
李显达翻了个白眼。
朱凌锶仿佛定住了。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有表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朱凌锶在心中狂叫,恨不得去皇极殿门口跑圈。
他想起《权奸天下》里模仿后世史书写的一段:
“李彰,字显达,五代句邑侯,少时斗鸡走狗,纨绔子弟班头,成日混迹勾栏瓦舍,教司赌坊,京中世家大族,皆不欲子弟与之为伍。”
“隆嘉十一年秋,北项首领脱目罕那,一统七部,率五十万大军南下,攻打后明。”
“初时后明诸将,不以为意,谁知连克数城,沿途军士奋勇杀敌,然皆不可挡。北项长驱直入倒马关、紫荆关、至居庸关下。京城危在旦夕。”
“大同总兵,连易六人,皆战死。兵士六十万,折损过半。一时人心离散,内阁首辅刘士昆奏,宜早离京城,退守南京,依长江天险,与北项对峙,再做计较。”
“太常寺少卿谢靖,当廷怒斥之。靖曰:武将死国,文臣竟何偷生。但言南迁,岂有尽时?以宋为鉴,而今何存?一国之土,臣工之血,宁死不与敌。”
“百官闻之,长叹涕下,誓与京城共存亡。”
“隆嘉帝闻之,先时战战,少顷方停。命靖任兵部侍郎,总领京城防务,靖临危受命,言明尚需一人。”
“靖所言即显达。”
“满朝文武,未有信者,靖一力荐之,显达率兵二十万,迎敌于居庸关前。”
“显达大败脱目罕那于太行山麓。血流漂杵,日月无光。后明将士,去者来时,十之有三,北项残部归去只得十二、三万人。”
“脱目罕纳,一代枭雄,郁郁而亡。四十年间,未敢再有南犯者。显达晋宣威将军,诰封武威侯。民间建生祠,塑金身,不知凡几。九十逾六,无病而终。”
北京保卫战是《权奸当道》这本书里很精彩的一段,谢靖以四品之身对抗首辅刘士昆,力保京城不失,并且以战略家的眼光,提拔了天才军事家李显达,终于获得了对北项的长期胜利,为后明的安定发展打下了坚实基础。
现在,朱凌锶看着眼前这个吊儿郎当、一身痞气的家伙,感觉是那么地亲切,那么地快活,连李显达轻佻的嘴角,都别有一股帅气逼人。
“世子,少将军,请坐。”
句邑侯当过参将,恭维一句叫将军也可以,李显达就是跟着他爹打酱油的,名声还不好,从没有人叫过他少将军。
于是不禁和谢靖面面相觑。
朱凌锶叫人拿了茶水点心,把李显达请到上座,李显达虽然不明所以,可也不怯场,大喇喇坐了下来。
朱凌锶和李显达对坐着,离近了看,觉得李显达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很顺眼。
这可是天佑后明的神迹,朕的战神啊。
朕要去太庙叩谢祖宗。
朱凌锶脑中想着,脸上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围观这一切的谢靖,感觉很不好。
仿佛自家乖巧黏人的猫咪,忽然跳到别人大腿上撒娇求撸。